听完米信丰的故事,戴绮思感触颇深,他们算半个同行,说起话来分外熟稔。聊了一阵儿,米信丰对我们的绮思学妹长推崇备至:“想不到你竟然是从徽州大学来的,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那这二位是……”他满心期待地看着我和虞子期。我当然不能说实话,只好顺着他的思路编下去:“我和这位小爷,都是退伍军人。小妹妹此行的保镖兼助手。”
我有我的想法,从集市的表现我就敢断定这个米信丰绝技不是善茬,要是让他也知道我们的身份对以后很不方便便宜师傅教的做人做事凡是留三手。
“哦哦,难怪这位小大哥一眼就相中了怪骨,英雄所见略同。哈哈哈!”米信丰自说自话地把我们几个归类为科研工作者,十分热情地邀请我们去参观他的研究成果。当然,前提是归还手头这块怪骨。
我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收拾好行装立刻随他前往研究所观摩学习。临走的时候又吩咐前台,如果同行的老揣回来了,就让他在屋里等着。看门的大爷见我们和米信丰同行,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还偷偷向我打手势说:这人是个疯子,千万别上当。
朝阳同志的住所离小宾馆有一段距离,走了半天,他在一户破烂矮小的泥坯房前停住了脚步。
“就是这里了,你们待会儿见了屋子里的东西可别惊讶,千万保持冷静。”
我心说臭小子还挺会故弄玄虚,一块墓志铭而已。除非你把墓主人的棺椁拖出来当床睡了,不然我们几个还真没什么好惊讶的。
他领着我们进了屋子,我环视四周,房里净是些书刊杂志,墙角堆着一摊衣物,散发着霉臭味。
“你想给我们看的就是这些?”我说着准备往屋子里走,被米信丰一把拦住。他激动地说:“快看,它就在你们脚下。”
我低下头,这才发现屋子中央是一处矩形梯坑,而在梯坑的底端,静静地卧着一条白色的巨龙。
梯坑中的巨龙蜿蜒盘踞,总长超过两米,虽然早就化为一堆白骨,但依旧让我们几人饱受视觉上的震撼。米信丰见我们看呆了,十分得意:“你们是第一批见证海蛇存在的人。等找回所有的骨头,看他们还敢骂我疯子。”
我率先跳下梯坑,近距离观察下,这条蛇形生物更显狰狞生动。戴绮思顺着一旁的梯绳爬了下来。
“这是什么动物的遗骸?你挖出来的?”
米信丰骄傲地点头:“两年前,我和导师在绿洲找到的。当时整个考古队都沸腾了。我们这批学员来自各个院校,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踏上戈壁,跟着贾老师一路走一路看。这条海蛇骨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才清理出来,后来在发掘过程中遭遇了罕见的大沙暴,造成了自然事故,怪骨受到破坏,很多碎片下落不明。再后来的事情你们也知道,有关部门驳回了我们的申请,比赛兵团就来了……”
“你们的报告里没提到这些骸骨?”
“怎么没提,贾老师还特意带他们去现场看过,可那群当兵的非说海蛇根本不存在,是我们用牦牛骨拼出来唬人的。后来博物馆断了我们的研究经费,贾老师就自费带着我们在附近寻找怪骨。半年前,老师死了。现在整个考古队就剩下我一个人。”
“这么大的工程,你一个人做的?”骨架复原需要极大的耐心,这条怪骨身上的拼接痕迹少说有上百处,这让我对米信丰的专业水平刮目相看。
他有点不好意思:“我修的是古生物学,甲骨文一点研究也没有,一开始的时候怎么也对不上号,后来慢慢摸索,总算找到一些规律。你们手上的那块怪骨应该嵌在这里,脊椎部位。”
虞子期取出背包里的怪骨:“兄弟,什么都不说了,你收好了。”米信丰找来一个支架,小心翼翼地把那块骨头放进了海蛇的背脊里。戴绮思从头骨处走出来,神色是少有的激动。“我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墓志碑,整条怪骨上刻满了墓主人的生平。”她指着头骨部分,“上面写着这位大将军降服恶龙的全部过程。你们当初是在什么地方挖到它的?如果方便,能不能带我们去看看?”
米信丰为难道:“地方能找到,我自己也去过几次。但想挖出其他东西,那就没戏了。海蛇坑就在戈壁边上,那里原先是个浅滩,最近已经完全沙漠化了,没法挖。”
我想了想,好像还真没有沙漠作业的经验,沙质覆盖物挖不尽、炸不动,凭我们手上的器械想抵达沙层下方颇为棘手。
“其实有了这条怪骨,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一大半了。”米信丰沾沾自喜地说,“我准备立刻回镇上去找领导汇报情况,等博物馆的研究员一到,小照一拍,嘿嘿。看那群兵蛋子还有什么话好说。小妹妹,你能看懂上面的文字,不如跟我一块去吧,带着外国学者回去,影响力肯定翻一番。”
我问他,如果事情顺利,新的考古队大概需要多久能抵达绿洲。他掰着手指头说,往返要花四天,打报告等通知,购买器材,就算上级特批,整个流程走下来怎么着也得用两到三周的时间。
“那我们先回去了,不耽误你的正事。”
“不耽误,不耽误。我在绿洲待了两年,第一次能说上心窝话。不过我现在真的得走了。你们要是愿意多留几天,等考古队回来,我带你们去现场。”
送米信丰离开之后,我开始犯难,说是两周,他今天回去之后肯定要带着人先回来一趟,保不齐会去戈壁圈现场。依照目前的情况,我们必须在四天之内找到梓牙古城的遗址,并且找出根治鬼眼的方法。
虞子期听了我的计划说:“这是扯淡,连古城在哪里都没摸透,难道要把整片戈壁都挖一遍?”
我说:“米信丰提供的线索已经够详细了,随便找人问问就知道哪片沙地是最近几年才出现的。确定大致地点之后,凭寻龙点穴之法还愁找不到地方吗?现在问题的关键是怎么打下去。黄沙地不比寻常,铁铲长锹根本无济于事。”我们一边商量作业方法一边朝住所走,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
一进房门就看见老揣抓耳挠腮正在满屋子转悠。我说你是不是吃耗子药了,上蹿下跳的。
“你们现在才回来,我都打听好了,离这里三天的路程,有一个鬼城,听路过的商队说那座城空了上百年,夜里还会闹鬼。我觉得八成就是那地方了。你看我买了平安符还有地图,这是当地人推荐的,在庙里开过光,特别灵……”
“老揣同志,看到你这样积极主动,我个人十分欣喜。听我的话,东西收起来带回去给孩子玩,咱们目前还用不上。我们在戈壁上找到了一处古墓遗址,这个人身份显贵,和梓牙城有关。晚上你就在外边替我们站岗。”
老揣大叫起来:“什么!你们要盗墓!”
“小点声,”我赶紧关上门,“这叫大胆假设小心取证,哥儿几个又不偷他什么。”
“你装什么孙子,在美国的时候也没见你讲过文明礼貌,老爷的墓还不是你挖的?”
一提许老师,老揣不好意思了。他捂着脸坐了下去:“那我跟你们一块儿下去,遇到危险也好有个照应。”
“你装什么孙子,在美国的时候也没见你讲过文明礼貌,老爷的墓还不是你挖的?”
一提许老师,老揣不好意思了。他捂着脸坐了下去:“那我跟你们一块儿下去,遇到危险也好有个照应。”
我果断谢绝了老揣的好意,他现在的身体情况不适合剧烈活动,盗墓又不是请客吃饭,带着门外汉反而容易出事。就沙漠地形的特点,我苦思冥想总算有了主意:既然沙漠里没有土,那我们就自己造土。其他人听完详情之后都说我的设想可行。
戴绮思对怪骨上的故事念念不忘,表示要回梯坑看看。老揣忙说他对撬锁开门特别在行,申请与她同行。我不好意思再回绝他,于是四个人兵分两路开始着手进入将军墓的准备工作。戴绮思带着老揣再次去了米信丰的家,我和虞子期则去集市上采购造土用的材料。
虞子期负责的木料和防水漆很快就到位了。他见我两手空空,就问怎么回事。我把心中的顾虑跟他说了一遍:木材和铁器都不成问题,难就难在我们造土需要大量清水,沙漠中滴水寸金,绿洲里虽然水源充沛,但如果让别人知道我们运水出去是为了灌溉沙地,那铁定没戏,搞不好还会惹来一身腥。
虞子期点头:“好像是有点道理,秋心泉总共就这么屁大点地方,咱们前脚把东西买了,街上的人后脚就把话传开了。别人不好说,驻扎兵团那边肯定会查,不好办啊!”
倒斗这个活儿,最有难度的部分不在于挖掘,而要看如何隐藏挖掘的过程。荒山野岭还好,反正没人,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遇上聚落住家就不好办了,野一点的地方,可以入夜之后行动,要是人烟密集,实在不好下手,那就少不了购地建屋暗度陈仓。我们的情况更为尴尬,天幕地席,大漠中没有遮挡,四周景色一览无遗。戈壁滩离秋心泉又近,周围来往的商队不在少数,要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造土挖墓成了眼下的难题。
“我看这事宜快不宜慢,要不这样,运水的事我来想办法。你先去戈壁把墓室大致的位置确定下来怎么样?”虞子期信心十足地向我拍着胸脯保证。我一看天色不早了,不敢耽搁,就将买水运水的难题留给他处理,然后骑上骆驼独自前往戈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