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绮思、虞子期以及仲荃三人顿时不约而同地欢呼起来。越野车迎着初升的太阳,一路朝着秋心泉驶去。
对比这场惊心动魄的冒险旅程,回程的经过倒显得稀疏平常了许多。黑瓶中的沙子看上去十分普通,起先我们都很担心它的功效,但老揣身后的眼睛却慢慢淡化,血液情况很快恢复了正常。两个月不到的时间,他整个人变得精神抖擞,简直像重获新生一般。他离开的时候,约我们去他老家做客,并一再强调要带着老婆孩子登门道谢。
我们留影合照,吃了团圆饭,大家谈笑风生,十分愉悦。那一刻,谁都没有想到,这将是大伙儿最后一次见面,来自沙漠古城的幽灵根本没有打算放过我们这些幸存者。
冬去春来又一年,懒猴上树,母猪打滚,和煦的春风吹遍神州大地,连美帝这种旮旯边角的蛮邦僻壤也顺捎关照了一通。这时节,阳光明媚,万物复苏,脱去笨重的大棉袄,浑身清爽,甭提有多轻松。用虞子期的话来说:吃饭都精神了,凭空多添两碗大白饭。新疆之行过后,大伙儿疲乏不堪,三人窝在店子里,跟困冬的熊瞎子差不多,整整蛰伏了一个冬天。
薛杨老师对此颇有微词,他敲着手中光滑油亮的斤八寸,苦口婆心地劝我们出去走走。我和虞子期统一战线,采取消极抵抗政策,死活不肯挪窝子,霸占了天井里一整片大好的阳光。戴绮思破天荒地加入到了我们两个大懒汉的行列中,据说是因为博物馆休整,手上的研究耽搁了,最近闲得没处去。薛杨老师气得吹余子瞪眼,声称要将我们几个吃闲饭的统统扫地出门。可惜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日子最终还是被打破了,起因是食堂大导师要晒萝卜干,嫌我们占地方。在大学生环保杯有两位爷,那是千万得罪不起的。一是门卫子期大爷,其二就是这位食堂大导师。我们三人心中不甘,眼见着好好的地方被一块块不起眼的干瘪萝卜强占去,却也只好夹起马扎灰溜溜地另寻去处。谁曾想这一寻,偏叫我们几个寻出了不小的事端。
事情要从老揣打来的一通越洋电话说起。他回国之后,始终惦记着给他那宝贝儿子认干爹的事,非缠着我们去一趟,并再三言明,如果我们不肯,他就拖家带口,把媳妇和儿子都带来磕头认门儿。我心里一想,那还了得,赶忙应了下来。
“那敢情好,你们收拾收拾早点上路。”薛杨老师似乎早有准备,半个月不到的工夫就把回国的手续给处理妥当了。
我说:“杨老师您这也太生分了,摆明了赶我们走啊!”老头子哼了一声,又掏出一封书信:“你们这趟路过长沙,替我跑一跑。”
“哦,原来是给老相好递情书。”虞子期贼兮兮地接过信封,冲薛杨老师挤眉弄眼。
没想到平日里一本正经的薛杨老师居然没有当众反驳他。老爷子耳根子一红,不置可否,转而假模假式地叮嘱我们路上低调行事,别惹事端。我心想:难道真叫虞子期掰对了,老爷子在男女关系上还存在着历史遗留问题?
我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四个字:老当益壮!可惜信封上没名没姓,徒有一处不算详细的地址沙河坝连家屯二村。我故意逗薛杨老师,可他死活不肯说出收信人的姓名,交代我们把信送到村委会即可,如果怕麻烦,到了长沙贴上邮票找个邮筒塞了也行。我们对他这种不负责任的恋爱态度进行了严肃的批评。可惜老爷子软硬不吃,直到我们登上飞机的那一刻,还是没猜透他那个梦中的老太太是谁。
我们带着大包小包的土特产,辗转颠簸了好几天,可算来到了老揣传说中的故乡湖南长沙。刚出火车站,就见一道耀眼光鲜的红色横幅迎风飘扬,上书“欢迎美国学者余悸一行交流访问”。横幅下停着三辆跨子车。老揣坐在车篓里,头顶雷锋帽,跷着二郎腿,正和边上的司机说话,一见我们立刻摘下蛤蟆镜蹦了起来。
“可以啊,一段日子没见,返老还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