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城里，咸阳宫里，都是一片热闹喧哗，酒馆食肆里，秦国汉子们聚在一起斗酒，庆贺这伟大的胜利。

也有一些六国遗民目睹着这场面，面有愤愤之色，却敢怒不敢言。

景悦所处的宫室，却是安静极了，除了阿朵阿叶，景悦再未见过其他人。不过，今天是秦国的大日子，便是阿朵阿叶，也是极欢喜的。

见阿朵阿叶那般欢喜，景悦不由有些好奇：“你们都是秦人吗？”这种事情，恐怕只有秦人才真心高兴吧。

阿朵不知景悦为何有此一问，拉着阿叶跪了下来：“奴婢姐妹俩原是楚人，随月姬陪嫁到秦国，便已是秦人了。”

“哦，原来如此，你们不用害怕，我就随便问问。”既然本土的楚国人也并非每一个人都有亡国之恨，那她也不必假假的为自己套上道德枷锁了。

倒是阿朵小声问景悦：“景姬是楚人？”

“嗯。”为何人人都觉得自己是楚人，景悦至今仍不明白。

“楚国公族，以屈氏景氏昭氏最为强大，月姬出自昭氏，景姬应是出自景氏。”

景悦没想到自己无意间从一个宫女这里得到了科普解惑，而她所知着实有限，未免露馅，含糊道：“景悦懂事以来，楚国已灭，知之不多。”

阿朵笑道：“是呀，若非如此，景姬可就不能称为景姬了。”

景悦依然似懂非懂，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楚国已经灭亡，她究竟是不是楚人也只是他人的猜测，这个景姓，可不是这个身体的，是她自己的。

同样曾是楚国人，多少拉近了一点景悦与阿朵阿叶之间的关系。于是，景悦从阿朵嘴里知道了那位月姬已经不在人世，楚国灭亡后她在遥远的咸阳宫以身殉国，不禁有些嘘唏。

阿朵告诫景悦：“月姬是咸阳宫里的禁忌，当初大王发落了好多人，奴婢与阿叶一向不招待见，反而躲过一劫，在这宫城里更不敢行差踏错。”

“阿朵，我在这宫里，什么都不懂，你再与我多讲讲吧，免得说错了话，做错了事，自己都不知道。”景悦趁机要求更多，回想起初见始皇大大的紧张茫然，现在她就在咸阳宫里，与始皇大大离得如此之近，若有万一，她可不能再无准备。

“如今宫里，有三位夫人，丽夫人曾是楚国公主，育有公子扶苏公子将闾和公主千慧，妫夫人来自齐国，育有公子墨，戚夫人来自韩国，育有公子明和公主雅公主兰，另有丹姬育有公子高和公主姝，鲁姬育有公子章和公子韶，胡姬育有公子亥，这些是宫里比较有权势的主子，还有一些以后再与景姬细说。”

阿朵迟疑了一会儿，终究又说道：“这次齐国献俘，宫里又会多一些齐国贵女，当初楚国灭亡后，我们也见过很多楚国的王女，丽夫人对她们多有照拂。”

“现在呢？她们也在宫里吗？”景悦不禁有些好奇，这些身份尴尬的女孩们是怎样在这咸阳宫里生存的。

阿朵笑容微涩：“除了两位姿容绝美的王女被大王宠幸，其余或被赏赐给臣子，或发配去了各司，做与我等差不多的活计，秦宫不养闲人。”

无论曾经有多高贵，一旦失去庇护，也成了地上泥。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景悦和阿朵都默契的没有再说话。

秦国完成大一统，封赏完将士臣子，最应该也最难搞的就是怎么封秦王自己。称号服饰礼仪等等，让各部大臣愁白了头发。

有人想投机取巧，搬周礼，称天子，被嬴政冷眼一扫，讷讷不敢再言。

嬴政想起某个瑟瑟发抖的小身影，神情缓和了一些，心里默默盘算：“此事容后再议，齐国战后安置，设齐郡薛郡琅琊郡，两位丞相各自拟定郡守与郡尉人选，呈与寡人批复，此事不容有误。”

李斯冯去疾各自出列领命。

朝议结束，蒙毅随着人流出了大殿，陶追上蒙毅，抬袖擦擦脑门上的汗：“小蒙大人，大王宣召。”

章台宫里，嬴政已经换上了常服，伟岸的身躯端坐在桌案之后，问出的话却与此处气氛格格不入：“景姬恢复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