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让众皇子在宫中小住几日是明智的,他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已是行将就木之人,希望在弥留之际能有子嗣陪在堂下,好过一人孤单怅惘离去。
翌日清早,乾宵殿传来皇上驾崩的丧讯,娄琬琰早早被宫人叫醒,一睁眼,沈桓明那家伙早已不知去向。
“什么时候的事?”娄琬琰匆忙梳洗装扮,她本以为皇姑父还能再拖些时日,不曾想这么快就
宫人将早已准备好的素衣月色裘袄递上前,替她戴上一朵白梨花道:“五更天那会儿传来的消息,王爷想让您多休息会儿,这才不叫人惊扰。”
娄琬琰想起夜里发生的事,面上一红,听她如是说,心中自然动容。只是圣上此时驾崩,念及早年殡天的皇后姑母,想着二人伉俪情深,终能在九泉之下相见,一时不知该替他喜还是悲。
待她赶到乾宵殿门口,只见殿外跪了一大群人,皆着素衣埋头痛哭。娄琬琰一眼瞥见前排几个熟悉背影,方想过去却被宫人拉住,只道依照礼数,叫她在后排跪着。
萧氏和皇上跟前掌事的戚公公许久才从大殿出来,二人皆是一脸期艾,但并不夸张,只是眼眶湿红,其余嫔妃都还跪在屋里哭哭啼啼。好在她们不必为此殉葬,有些只会被发配去尼姑庵或道观等地,这大概又是当朝后宫制度中人性化的一点。
戚公公细声慢调宣读圣上遗诏,又封了谁什么侯什么爵,将诸多嫔妃各升了一级,萧氏成了皇太妃,她静立在旁,面色无异,像是心甘情愿接受这突如其来的一切。
她被晋升为皇太妃那时,就注定继承大统的不是她的儿子,这点不光是在她预料之中,也是在她掌控之中。她的儿子从小就开始接受非人的训练,被丢山弃野过,和猛虎野兽殊死搏斗过,为练一身高超武义起早贪黑在学识方面,他伏案苦读十多载,经书缪文皆熟识在心,这才成就今日的文韬武略。
可现下却老老实实将儿子的帝位拱手让人,这点很令人匪夷所思,殊不知在前一天的晚上,有人已经找她彻夜谈过了。
而沈桓修也是一脸波澜不惊,像是对这一切早做准备,他听闻遗诏提到自己,对皇帝的升官加爵已然无感,他知道,自己的心早已做出抉择,结局与否已经不再重要。
这么说实在可笑,就在一天前,他还和那个女人为此争执不下,如今这么快就妥协,这该是要多么宽阔的胸襟,对她要有多么深沉的眷恋。若是放在从前,想必他会为这样的结局捶胸顿足,会义愤填膺,会为自己多年来的努力和坚持打抱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