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狐却皱着眉头:“私以为你还是别给他添乱的好,你还没意识到你是他命中一劫呢,遇上你他可是又折身骨,又窥天机、损修为的。”
“……”
“我乱说我会告诉你?”李雪狐笑得不怀好意,一副无辜状地拨了拨我两颊汗湿的鬓发:“好好修炼才是正道。”
我努力地稳住结界,神识中妖气迷离的镜像之处水镜的本体与我对视了片刻,终化作一片虚无。
“他看到你了?”
“仿佛是看到了,我根本瞧不清他的眉目,但能感觉到他在看我。”
李雪狐侧头探出窗外看着渐远的水镜,结界的波光外水镜映着蓝天,白云连着白云,宁静非常。
这般施术许久,累极了的我靠在车壁上沉沉睡去,并不记得其后做过什么样的梦,只是醒来时惊觉双眼像泉流一样止不住地溢出那苦涩的水,慢慢地心境也有些悲伤。
李雪狐讶异地看了一眼便扭过头去合上了车帘,原本会被山风吹起的纱帘被扣在了窗沿的暗钩上,紧紧地绷住窗纱,再也无法让车内车外的人不经意地看见彼此。而我呆愣地擦去眼泪,努力地回想着方才的梦境,却始终一无所获。
直到半个时辰后,那泪水仍然止不住地流,由不得我控制,二人才惊觉事出有异。
李雪狐温声道:“停不下来吗?”
“似乎这并不是我自己做出的举动,其实我没有想哭的,为什么停不下来……”
我点头应他,衣襟已然被打湿了大片。
“为难了,大概刚才你被水镜照见了心魂,被他挖掘出了不得了的回忆,这便是中了水镜妖术的后症。”狐狸嗅了嗅空气里的味道,苦涩的味道,沉默许久:“而且,怕是你失忆这事情也并不是寻常的脑损之疾,而是某种神隐的手段。”
“神隐的手段?”自然我开始担心着这泪水流个不停,会不会哭瞎自己什么的:“那是什么东西?”
李雪狐偏着俊俏的脸斜看着我,略有忧色:“封印……除了寻常妖精都会的幻术,水镜一族还有一种特殊的妖力,能够深入神识之海,并且视个中封印为无物,总之,没有任何手段能够阻止他潜入你的回忆,汲取其中贪嗔痴怨的邪恶之力。”话毕,他瞧着我一副苦相笑得清朗:“别作出那副表情来,那样的时候并没有辨识情景的能力,只是本能地探向力量之源。”
闻言,我皱着的眉头终于平复了些,若似我在这样的境况下还担心着私隐被窥见的事情:“所以,我并不曾忘记那些过往,它们却是被封印了让我回忆不起来?”
李雪狐缓缓地点头,单手托着下巴眯缝着眼睛看我:“看来你刻意忘记的都是邪恶的事情呢,所以是你自己封印的也未定……”
“我自己?”
“嗯……罢了,不说这个,我也只是猜测。”李雪狐欲言又止,岔开话题,笑得没心没肺的:“大约哭一阵子就会停下,不必太过担心,呀,说不定水镜吃了你这一顿,顶过这上百号人。”
“……”
“难怪了水镜不与我们交手,你一个已经足够。”李雪狐顿了顿,费解的模样:“唯有心灵至纯之人克那水镜,原本我以为你是最好的屏障,倒没料到如此。只是你小小的年纪哪里来的那么重的罪孽,莫非你真如子息所言还存了前世的记忆?”
两人相视无言了好一阵子,这种事情谁又知道。
许久我问:“被吸取了回忆里的邪恶之力会怎样?”
“怨念、痴恨这些东西生生不息,对你来说没什么,事毕心境被波动者哭一场、笑一场,嫉恨者一时越加暴戾,因人而异,然而一旦回忆复苏,这些乱糟糟的东西自然滋长,无所缺减。对于水镜,倒是可以帮助他饱餐一顿,算得上是互利的事情呢。”
看得出李雪狐又一本正经地开着玩笑,终是换了口吻:“不过寻常凡子是受不了这样的取食方式的,只需一次便可以伤及三魂七魄,祸及心智,如此疯魔了的大有前例,我听闻还有人育养水镜作妖蛊邪术,但尚未亲眼一见,这般不祥之妖即便是妖精自己也会避而远之,圈养它们的人更是少见。”
语毕,李雪狐取出了一枚药丸与我,淡淡的神色:“上次在那老贼那里顺手得来的无泪灵丹,原以为,断用不上这东西。”
“灵丹?”我张口吞下,蓦地打了了一个寒噤:“冷冰冰的……而且好苦。”
李雪狐蹙眉道:“大概用了什么苦涩的草植吧。”
无泪灵丹服下后即刻便没有流泪了,李雪狐自然表扬了那口中的老贼,说着下次还要拿些旁的好东西的话来,然而那淡淡的悲伤却没有一同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