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雪却绕到我面前,捏诀点了我的眉心,在术法的作用下,即刻便明晰了他要说的事情。
他是楠派出身,不过远在何如入门之前便离了师门,略略算来应是何如的师兄,只不过不是一个师傅。
我惊讶得很,忙下了地正过身子看他:“这个术法有趣,不过一刻之间我便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你竟也是楠派的!原来入仙门拜师的还可以是片雪花,这么说来楠派的师祖也算是极为开明的了,我原以为师祖应是个不近人情的老古董来的,竟不像别的仙门,还收……收非人者做徒弟。”
墨雪颔首,风流一笑:“我本不愿告诉你来着,毕竟忽地就从旧相好变作了师侄师伯,好不无趣。”
我凝神看着他,墨雪素来狡黠,这并非是有趣无趣的区别,挑眉道:“说的好像是师侄师伯的你便不动歪脑筋似得,而恰好因为是同门,你此刻定有所图谋。”
墨雪笑了:“如画,你真真是入我心头的人了,我想了些什么你竟如此了解。”
我凉眼瞧他:“不是我入了你心,不过是……”
我原想说他肤浅恋色来着,却又觉得并不能妥帖地表达我的意思,只得住了口。
墨雪见我欲言又止,凑近了些:“既然难以开口,便不要开口了,好吧,如画我确实有所打算……”
我见他眉眼氤氲,往后退了退,紧紧地贴回柱子上:“打算?”
墨雪娇羞一笑:“你定是知了楠派的秘术为何物了,不如咱们结伴?”
闻言我当即冷道:“休想!”
墨雪怔在那里,摇摇头:“也是,我们相识尚浅,再多些时日你便知晓我的好来。对了,为何用非人者这个字眼,好笑得很,你想笑死我。”
于此事墨雪碰壁不是一两次了,回回都会自己拐弯,也从不见消去这份心思,想着他估计是瞧着旧相好一事不得遂心,便直以门派双修来圆了他所想。彼时我歪了头,神色复杂:“雪花也并非是人来的,非人者用得。”
墨雪故作生气地嗔了我一眼,手伏在栏杆上顾自望着楼下,许久云淡风轻地说着:“如画,为什么是歪脑筋呢,难道我喜欢你不对吗?”
咦,他还在琢磨我刚才的话。
我摇摇头:“你若是专情之人,我便不这么说了,可你偏生是个浪荡子,要我如何看待你的喜欢呢,只想着床笫之欢的便是歪脑筋罢了,哪里冤枉你了。”
墨雪沉吟许久,仿似被憋住了什么话,哽在那里,半晌只是安静地看我,终是捏了决闪人不见。
他走后我便闭目以神识周游晨昏楼,原本我神识探知的术法修习尚浅,不过及得三丈之内而已。不过在这幅与我神识联结了的丹青画卷中,我能自由地驱动神识到画中世界,于虚无中远及百尺千尺之外,收放自如。
而此刻神识探知中扫过一间连着一间的华灯明室,俱是看不尽的灯火辉煌,繁华似锦。汤泉、舞池、戏台、书坊、绣阁,幽房雅殿,曲径相通。耳畔亦是呼朋引伴的喧闹至极,又或者软语款款、耳鬓厮磨的缱绻微言,所闻所见一派醉生梦死。
及至神识触及到了在花林下喝着闷酒的墨雪,此时红衣软玉悄然而至,于他背后蒙住了双眼,娇滴滴地唤了声:“雪大人,猜得出我是谁吗?”
只见着墨雪捏了个诀便抱了红衣画魅入怀,邪魅一笑道:“我便猜你是今夜与我一度春宵之人,你觉着我猜得如何?”
红衣画魅环手勾住了墨雪的脖子,妩媚至极,娇喘了声道:“那雪大人可得待我温柔点,我亦会温柔地待大人的。”
闻此,墨雪嘴角邪魅地勾起,俯下身去亲吻了红衣画魅。
一时间二人唇齿缠绵,墨雪径自挑开了她衣衫的束带,一径往下吻向了那柔软的隆起之处。
如此情景自然不宜窥看,我正准备抽回神识,忽地墨雪笑着瞟向我神识停留之处,千里传音于我:“如画,你要看到什么时候?”
我震愕地收回了神识,脸上火辣辣的,无语至极地望向楼顶。明明我总会避开这样的画面的,可是刚才偏偏是墨雪,我才停下看了会。大概我只是好奇为何他一面于我晨昏楼里逗弄莺莺燕燕,又一面求欢于我。
许久低下头,正瞥见送我冥兽皮裘的黑袍男子进了楼来,看向了我,轻声传音道:“已是多日不见,我又来了。”
初见他时他便披着那件冥兽皮裘,黑影幢幢。
一阵风过身形便模糊了些,仿佛那风能吹散了他,一副恍若寿元将尽的模样,然一旦动怒周身便会萦绕着一股黑暗之气,更有极强的威压摄人心魂。
我原以为他是邪灵来的,可是墨雪与我说他并非邪灵,应是游离于肉身之外的神元,猜其应是上古神明之流,那黑气也并非邪气,但个中有股诅咒天谴之力。
虽然他施下了屏蔽的术法不让人探看神元,但墨雪识得他的赠与我的那间冥兽皮裘,乃是从前名动六界之物,非一般神嗣能够据有,而如此稀罕的,一般神嗣也并非会轻易送人。
这便是要说起一件略为久远的事情了,那还是一千年前,鬼族动乱,青冥界与幽冥幽决裂。幽冥界妄图一改六界之主攻打神界,冥兽腓腓踏死踏伤天兵无数,三日血战后幽冥鬼兵被镇压,冥兽腓腓被捕杀当场。
战后老天君下令取其皮制衣、取其毛制毡、取其骨制杯,而其中的毡毯,便听闻被赐给了九天西北一境的火君,其他两件物品去向不明。
墨雪猜玄袍男子赠与我的正是这冥兽腓腓的兽皮制成的皮裘,要不然怎会有如此强大的神魂之力,将它放置在此便可以震慑其他冥兽呢。
还要说那日不知怎么的,蒲姑谷来了一群凶恶的冥兽,有千余之数,日日逡巡在晨昏楼外,吃鬼也吃人。
那段时日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往日常客的大妖魅、妖魔的都没有来,白锦亦是多时没有露面,墨雪更是在平息此事的次日才露面。而我与李雪狐打也打不过,赶也赶不走,恰此时那黑袍男子便来了谷中,百米之外于黑夜中径自踱步至门前,及至他走近,那些凶恶的冥兽也退散了干净。
后来他在晨昏楼内宿了一夜,便把这袍子留了下来,说是能震慑鬼族凶兽,他留着此物也无用。
隐约记得,半年前他走时说过自己的名字,叫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