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那幅临摹的月夜图注了灵,又换了乌雀手中的午女画,去了一趟地府将午女画交给了穷碧,吃了点茶辞别他后便来了叶南小馆,想看看会不会碰到白锦,也看看叶南公子有无事务需要我帮衬一二,而这两人素日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不大遇得上。
其实这半日的事情也没甚好说道的,倒是与穷碧来往神秘,白白惹了侍奉在殿中的几个婢子不待见,临走时被泼了涮笔水在裙角,而这天庭刚派下来的新品种的神墨据说洗不掉,只能用术法消去。也幸好没沾上皮肤,不然也不知会怎番麻烦淘神的才能弄掉。
我立在叶南小馆庭院里那棵从不见挂果的荔枝树下,一手端着一杯苦茶,一手伸手抚着一枝黑褐色的枝干,思及此处不由地顾自苦笑。
想来我这般诡秘的行径在她们眼中看来大有幽会情郎的嫌疑,而穷碧鬼君当真是被那地府,不,该是说大半个冥城女子倾慕呢,如府上的婢子倾慕李雪狐一样,虽说俱是风流俊朗的,但得了这般程度的痴迷还是挺令人匪夷所思。
毕竟他们俱不是这一片最俊的,也不是性格最讨喜的,怎地偏偏被这些女子爱慕了呢?不可理解。
不过呐,穷碧若是比起冷面煞人的陆久远、又或者是猥琐碍眼的萧前辈之流,确实是称得上惊为天人了。
至于泼墨,这是在震慑情敌呢,我当然明白。当时我也没伸张什么,匆匆打了个圆场便走了,大约也再没几回交道的,无用结怨。
午女画既然已经找回,不日阎君便会复任,纵使再去找穷碧,也不是在地府阎君办公的的阎罗殿,又或者是紧邻的府君休憩所用的箜鸾殿了,所以概是不会再与那婢子有照面,除非她调任。
调任?……
晨昏楼内我平日里听了些闲言碎语,隐约记得,仿似地府的女子是会争相自荐去穷碧办公之处任职的,哎呀呀,调任还真有可能。只希望届时可不要再与那女子有所照面才好,那可不是个省心的主呢。
一如往昔,叶南公子忙得不见踪影,白锦也没露面,而叶南小馆也没有多少侍从,前前后后我见过的统共也不过三位而已,却都是修为匪浅的勤谨之辈。
馆中的事物在他们打理下无一不是井井有条的,室内桌椅锃亮,室外花木繁茂,更是不见慢待了客人,清香的茶水、新鲜的吃食都是前脚刚踏进了门,后脚便已奉到手边了,体贴热忱,更应是那句宾至如归了。
我抿了口苦茶,扫了眼白色月容锦裙角那夺目的墨汁,庆幸着没有沾上皮肤,不然或可毁容的,彼时却忽地晃过一个念头,不甚明晰地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毁容,毁容……
心口一阵恶寒,似乎我曾做了些什么可怕的事情,坑害过谁……
是谁呢?青……城……?
“姑姑立在那树下好久了,在想什么呢?”回头,一可爱的小男孩正笑着看着我,约莫八九岁的模样,是个小妖来的,记得那小家伙说自己叫宝儿,是这冥府孟婆庄的现任孟婆,那位叫孟凌的神女寄养在叶南公子这处的,已是有多年,往来数次给他捎带了许多人间的小食,他原不大亲我的,慢慢地也缓和了,只见他俏皮地吐了吐舌头:“难道与我一样在等着吃那树上的果子吗?叔叔说了早着呢。”
我笑了笑,温和道:“我虽也馋嘴,但是这回可不是盼着果子,不过是我站在这荔枝树下,总会觉得心安得很,烦躁也会消去几分。你小孩家家的,定是不懂,你哪里会有烦恼呢。”
“词人有云少年不识愁滋味,姑姑这般年纪轻轻的也不该有烦恼的。”宝儿摇摇头,嘟着嘴巴,叹了口气:“但是姑姑却有烦恼,还骗人呢。你说你站在树下能安神,可我方才可瞧着你愁容满面的,可是有大大的烦心事,哪里消愁了?”
我敛了内心的思索,走到他近旁宠溺地点了他的鼻尖:“可不要随口就说我骗人的话来,你要说我骗人,我可不喜欢。”
宝儿哼了声,鬼精鬼精地瞧我:“姑姑难道没骗过人吗?我可记得叶南叔叔说过,世人无不有没骗过人的,人人皆是骗子,但人人也皆被人骗。”
我哭笑不得地看着宝儿:“好吧,你说骗就骗吧,我也该走了,咱们下次见。”
宝儿却拉住了我,眼泪汪汪的样子:“姑姑,我能求你件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