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情低落地踱步出了叶南小馆,于门外十来步时迟疑地停下了脚步,回头荧光照门之处宝儿正倚在门边翘首望着我,眨了眨那双与我一般低沉的眼眸。
我舒了口气摆手,招着宽大的长袖,遥遥逗趣道:“小猫儿,回去吧,不必送了,姑姑下回再带小鱼干你好吗,这回可是真没有。”
“喵,好吧,我闻出来了,确实没有小鱼干的味道,那本猫这次就原谅你一次,下次我要又甜又辣的,也不要小的,要大大的,要肉多的,喵。”宝儿配合着我做了几声猫叫,勉力笑着。
二人短暂相望了会,他才转身进去,却倏地身子僵了一僵,转头略显惊恐地望向了我,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我不解地看着他,自是也有所警觉,可即刻就被旁人从背后偷袭,只叹防不胜防了。
来人以三根藤条紧锁住我的脖子,致使我喘不上气。未待停顿,又被他疾速往远处拖了几丈,被折腾得脸红脖子粗的,眼珠子也几乎憋得要从眼眶里爆出来。
近身后,还是那沉重的威压,还是那令人讨厌又确实芬芳的气味。
远远的,宝儿慌张地跳脚,朝着门内叫喊着:“来人!松青姐姐、知楠姐姐……哥哥、白龙哥哥!快出来啊,芷姑姑被那橘子精抓住啦!”
我死命地扣着那勒得紧紧的藤条,试图喘上一口气,也趁此回头看了看,果然来人是橘仙。
她眯缝着眼睛,极为唾弃的模样睥睨于我:“啧,一个讨厌鬼就够了,你们两个讨厌鬼竟然还凑在了一起!真是不动手都不好意思!本姑娘今日心情原就不好,撞见你们更是心情糟透了,那么便欺负欺负你们好解解闷吧。”
解闷?这可是想挖人眼睛便挖人眼睛的主儿,被她拿来解闷还不知道会做出些什么事情来。
挣扎间得以喘息调气抵御威压,即刻念动运作出了玉白,剑光划过,齐齐斩断了那三根作恶的藤条,红汁四溅,应该是她的妖血。
“啊!”她的惨叫倒是很入耳,此刻的空气也尤为清新。
我腾起了结界,向着叶南小馆门前奔命而去,不耐当即于面前平地起山,山脉环绕着拦住了去路,随着我向侧边奔跑也生长过来,顷刻又遮天闭目地生长过了头顶,硬是阻挡了我御剑飞天的去路,真只差将我活埋了。
该死!这橘仙真是厉害,这根本不像外传的才十余年修行的样子啊。
“跑?”她厉声道,正立在那四面包着我,俨然是个山洞模样的土障的唯一出口处。
瞧她因着藤条被斩,如此破了法,大约也还有些吃痛的嘶声忍着,神色微异,冒着冷汗,终是怒极反笑道:“你略有进步嘛,已经能反手了。”
我一面打量着她分析战局,一面思忖着脱身之法。她修为超我太多,不能硬碰,只能躲。逃的话,我上次御剑便被她赶上捉住了去,虽说那时我有伤在身,但即便是现下也未定能迅速过她,而这土障显然是凭借了冥城之土,就地做法的。
思绪飞快之际,很快我想起了叶南公子日前教我进阶使用冥印之力的术法,用得此术可以直接破除两界壁垒,穿至人间,那么眼下橘仙这土障也形同虚设了。
“呵,如今的我当然进步了,毕竟恶战诸多,磨炼如此,个中还拜上仙所赐,如今还多谢上仙夸奖了。想必援兵即刻就到,上仙又何必在人家门前就忙着动手,岂不是着急了些,要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话说得极慢,无谓是想着分散她的注意力,此刻言毕我已完成符引之术的运作,施法借着冥印之力趁她不备撕裂了空间结界,穿出了冥界。
五行混沌,土石流转,法术尚不成熟的我躯体承受了许多重击刮蹭,碍于她土障术法的围困,只晕头转向地落地一处人间,山野天明,不辨何方。
这样一遭,受了重伤的我大约是昏睡了片刻,醒来时天色尤亮,身上破裂的伤口犹淅沥着鲜血,只得拾了根衬手的树枝当拐,踉跄兜转地行于道上。
泥土松软,只见沿途七彩繁花如茵芳草映入眼帘,隔路连天瀑布倾泻而下,飞鸟周游激鸣,密布的阵法诡谲凶险,细碎零散的白骨遍布阵外,更有妖兽逡巡四荒,妖障层层,天罗地网绵延无尽,不知守卫几重。
我捂着嗡嗡作痛的脑袋,后知后觉地立在那谷地河边,怔怔道:“要死了,难怪受了重伤,我以为突破的是橘仙的土障,难道我是硬闯了此地的结界吗?”
苍天,我又该如何出去。
脚底的伤口随着我跋涉仿佛恶化,鞋子里淌出了更多的血,但是却并不觉得有多疼,只是看着那血顺着脚印填入坑洼处,又沁入脚下的土里,多少有点可怕。
我回头看着来路的血迹,担心着的倒不是我不刻会因失血过多而死,而是不多时定会引来嗜血妖兽。
定了定心,又走了一段路,抬头只见那河边竖起的石碑上刻着三个字,清楚的是笔法苍劲的“白河谷”。
那时几个守在白河谷入口的白衣妖婢忽地显了形,她们人人手握白色羽扇,为首一个婢子的金色抹额红珠璀璨,容颜姣好,怔怔地看着我的方向,若似惊住了念道:“歌熙!”
她音方落,忽地自我背后有人哑嗓轻唤了声:“是……歌儿?”
我疑惑地回过头去,却见来人几分熟悉,美丽得雌雄难辨,长身微晃,若似惊魂出窍,终缓过了神笑了笑:“你回来了。”
当时我没忍住胸腔里咸腥翻涌,嚅了口血,阵痛过后,忽地想起了一幕噩梦。
是他,那个于我梦中举刀刺向我的人……
不,不,我想起了……晃似是我先对不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