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心血毁于一旦,又怎么不是痛不欲生?
“大概今后,这宫中陪她至死的,便是朕与皇后了。”
思绪盘旋,钟离眼前仿佛细雨霏霏,朦胧之中,一抹明艳的红缓缓。青丝垂落,白衣飘飘,眉目间是恬美,淡淡笑里止不住的温和。陆又柔轻启朱唇,“若是走动不变,这伞便留给公子吧。”
“极哥哥,姐姐腹中的孩子,并非…并非…”
“姐姐,姐姐!为何?你为何想不通透,为何非要寻死?”
钟离这一生都在争、在夺。从陆又柔,再到夏侯青芜,她为了心里最后一点依恋,不惜牺牲他人性命。就好像她能眼睁睁地看着陆又柔哭泣着坠入冰冷的湖水之中,心里又悲又喜。
可她也能着了红妆,画眉披纱,嫁入九方宫中。
“臣妾一直都记得,那日,爹爹召来臣妾与姐姐。臣妾当时还想,究竟是如何一个人,竟能让眼光向来挑剔的爹爹大加赞赏。从那一刻起,臣妾便认定了陛下。”
“陛下眼中只有姐姐一人,又怎会在意臣妾。”
“臣妾相信,有朝一日,陛下定能被臣妾所打动,从对姐姐的情愫中脱身。”
她若不动情,又怎会执念那么深,那么浓。她自觉此生她愧对于皇甫极,她字字句句哽咽,她握住他满是皱纹的手,眼眸里是悲戚。
她若不留恋,又怎会忍受皇甫极逃入宁心殿内,望着夏侯青芜的画像寻求安慰。可他不爱他,从未爱过她。即使她为了那丝留恋,害了陆又柔,害了赵幼安,害了夏侯青芜。
到头来,不都是枉然。
钟离苦笑,耳边好似还萦绕皇甫极临终前对她所说,“陆又离,你应该明白,朕从来都知道,你想要的并非是朕的心。权位与情意本难共存,到最后,你拼命追求的,不正是一开始接近朕时便想要的吗?”
“换得什么?!哀家的一番痴心换得什么?换得你情深一眼,还是换得你袒露心扉?哀家就只有治儿相依相伴,从他眼眉之间找寻与你的相似。可眼下,哀家连治儿也失去了。哀家还要权势作何?所有一切,还有何意义。”
钟离耸眉,过往如杳渺水烟,她料不到开头,亦料不到这结果。
素琉璃说得当真不假,她对付了陆又柔,算计了夏侯青芜,最后终于轮到她自己。
她风华倾城,芳名遐迩,于最美时嫁给皇甫极,成为九方皇后。她在她最好的年华里,给出她所有的思恋。可皇甫极心壁处,始终刻着陆又柔的模样。任繁花荣盛,任她绮思柔情,他都不理。
而如今回首,风华破碎。她似一地燃尽的尘埃,落在凄凉无人的华清宫中。从此往后,再无人问。
一指流砂,一段年华,都付杳渺水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