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七十五章 乘龙(1 / 2)只得徐妃半面妆首页

霜降后,总有冷雾凝结成水珠,欲坠非坠的悬挂于枝头,在暮光下散出晶莹而透亮的寒芒。

一旦来来往往的脚步和着层叠衣袖带起的暗风经过,冷露就开始点点滴滴而落,转瞬隐没入泥。

这些脚步里,有满面愁容的家奴,忧心忡忡的婢女,还有捋着胡须,高深莫测的数名医士。

若略去他们的异样脸色时,热闹人群齐聚于寝殿的场面,倒不像询病问诊,反似华堂盛宴。

秋末的残阳带着最后的明煌,格外灿烂的透过窗棂。然而其冰冷的本质,却不会因蛊惑的外表添改丝毫暖意。于是炭火笼就在角落早早点燃的灯树旁劈啪作响,烘人欲睡。

“唔。。。”

榻间昏沉的萧绎微动眼帘,发出一声低喃。

元金风和弘夜姝本正挺了大肚子,在床侧较劲似的比着抹泪。此刻见萧绎有转醒之态,便一齐拥上前来,连声轻唤,“夫君。”“夫君醒醒。”

萧绎的长眉越蹙越紧,双目却终于如愿以偿的睁开。

他恍惚的左右看了一眼,才勉强凝聚起几分神智。

从左腿开始蔓延的痛觉顺着股胯腰背,直攀附到左肩的位置,让萧绎几欲呻吟出声。

然而薄唇才翕张出近似于无的缝隙,满殿的人影就将他堵回沉默。

浑身的剧痛已然难熬,元金风却还在口不择言的添乱,“夫君怎么不说话?哎呀,可别伤了内里。”

“少胡言乱语!”

弘夜姝没好气的瞪她一眼,赶紧叫医士道,“几位快看看,王爷究竟如何了?”

又呵斥侍婢,“你们还不倒茶!”

温热的茶水下肚后,痛意也跟着略有活动,至少变得可以忍耐。

萧绎缓过气,就尽量平缓了声线,问向正在给自己搭脉的医士,“如何?”

医士仔细的斟酌过言语,方收手沉吟道,“王爷是跌损骨节,内里又有血瘀。虽无大碍,可至少要休养三五个月,才能照常行走。而且。。。而且今后怕都无缘于骑射了。”

萧绎闻言,心底顿时一沉。

然而他并不在医士面前表现出来,只是淡漠的微阖双目,“知道了。”

医士赶紧拱手起身,“下官告退。”

元金风听医正的意思,好像是说萧绎会落下腿疾,不禁暗叫倒霉。

可看萧绎那幅愁眉深锁的模样,显然也在忧虑。

元金风迟疑片刻后,慢慢近前安慰道,“夫君自有天佑神助,定能恢复如初的。再说,塞翁失马安知非福。。。”

若说元金风平日不合时宜的胡言乱语是直率可爱,此刻的直率就堪称可恨了。尤其在萧绎刚刚落马后,仍旧扯出什么马的典故,简直让萧绎疑心她是否在讽刺自己。

只是萧绎虽脸色更加阴沉,却在瞥到她隆起的腹部后,终究未发一言。

元金风根本看不出如此细腻的心绪变化,见萧绎如此沉默,还以为自己说到了点子上,就更进一步,再欲出言。

弘夜姝素知萧绎刻薄多疑,是而暗自冷哂斜睨着浑身冒傻气的元金风,只等看她的笑话。

一直静静坐于角落的袁氏到底与元金风有过两分交情,此时就赶紧起身接过侍婢刚端进来的药碗,边上前喂与萧绎,边打岔道,“听医士说里头搁了玉柏,妾身也正吃这味药。。。”

殿门吱呀而开,断绝了袁氏的圆场。

进殿的侍婢面带难色,低声道,“回禀王爷,驯奴们查检那匹白龙驹时,发现。。。发现鞍内藏有一枚钢针,已然刺入马股半寸,所以白龙驹才会发狂。。。”

“什么?钢针?”

萧绎尚未出言,元金风就先大惊小怪的叫起来,“夫君,这分明是有人故意为之啊!”

又追问那侍婢道,“你们查出来没有?究竟是什么人,竟如此恶毒!”

“已经审过所有接近过马场之人,可,可并无半点头绪。。。”

侍婢摇着头,暗自觑了一眼萧绎的神色,方才迟疑道,“若说还有没审到的,那,那就只剩世子了。。。”

袁氏见萧绎陡然抿紧双唇,便立时搁下未尽的药碗,悄悄回到角落。

“故意为之。。。”

萧绎咀嚼着这几个字,眼前就浮现出在江心时,方等抱着昭佩号哭的模样。

他越想越觉得可疑,便挥手道,“把世子身边的奴婢带来,我自有话问。”

“是。”

侍婢掩门而去后,殿内的气氛刹那间降至阴沉的极点。

萧绎虽然默默无言,他心里那股强烈的恼怒却早已蔓延开来,如乌云压顶般盖在每一个人的头上。

即使元金风再缺少应有的眼色,此刻也察觉到气氛的极端压抑,不由得往后缩了缩身子。

好在伺候世子的奴仆来的很快,虽则个个凝神敛目,垂首低眉,可衣物窸窣,鞋底过地的声音,好歹驱散了两分寂静的暗霾。

萧绎用不善的眼神扫过这片抖抖索索的奴婢,冷声问道,“世子近日常去马场?”

众奴仆相互对觑后,一个年纪稍长的婢女才小心回话,“是。因世子说入冬后雪泥脏污,所以想趁着落雪前多习骑射。。。”

萧绎严峻至冰封的神色逐渐裂开阴森的纹路,重新拼凑出盘根错节的怒色。

能令方等生出谋害之意的,恐怕就唯有他那个好生母湘东王妃徐氏。

于是萧绎就继续问道,“徐氏是不是对世子说过什么话?”

奴仆们有的摇头,有的就杂七杂八,胡乱抖落起来。

“徐娘娘好像对世子说过想做王太妃。。。”

“世子当着徐娘娘的面没有答话,可是后来总心事重重的,奴也不知世子究竟有何打算。”

“自从世子面见至尊,又得褒赏后,似乎果然有些异样。。。”

听奴仆的意思,显然是这对母子串通一气,要将自己置之死地而后快。

萧绎一念至此,立刻切齿深恨,“把那个逆子给我押过来!”

“不许去!”

凌冽的喝声从殿门处响起,非但止住了欲依然行事的奴仆,还引来一片屈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