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绵绵,长安街道上人流涌动,百姓步履匆匆,寻得一方屋檐躲避这忽来的冷雨。
在这隆冬时节,天上竟然下起了雨,这等异象,当真是令人无所适从。
位于城东的崇仁坊,一辆轻车悄然停在一所府邸的大门前。车前只有一匹驽马,且并无旗幡,在这遍地京华的长安城里,显得颇不起眼。
车门打开,一名中年人悄然下车。此人布袍缓带,头上裹着一块网巾,看起来颇不起眼。
任谁也不会想到,这个穿着相貌皆十分普通的中年男子,竟会是京师长官,京兆尹裴素。
裴素转头看了看四周,见四下无人注意,便大步走进眼前的府邸。
府门前的牌匾上,“庐江王第”四个字闪烁着熠熠金光。
裴素在一名侍卫的带领下,一路穿过庭院,来到此间主人的书房。
一眼望去,竟已有数人稳坐于席,老神在在。
黄门侍郎郑偣,户曹侍郎顾雍,卫尉李敢,司农少卿韩舒。
端坐于上首之人,看年纪约十五六岁,生得一表人才,气度威严。
他便是此间府邸的主人,先帝的庶长子,当今天子的庶兄,庐江王姬钊。
见裴素到来,姬钊微微抬手,示意他入座。随后说道:“既然诸公都已到来,那便开始吧。”
众人颔首,郑偣拱手道:“诸位,如今贼臣窃命,把持中枢,下官虽不才,但愿拼这一腔热血,保我周室!”
卫尉李敢点头道:“那人虽出身嬴氏,但却是趁主君病危,篡夺大权,如今又故技重施,扶持一个傀儡做天子,试图把控朝廷,我与韩少卿虽是关中大族,但也绝不能坐视此等奸恶之徒把持政令!”
韩舒点头道:“我长子死于其手,与他早已是不共戴天之仇,愿与诸位共讨逆贼!”
坐于上首的姬钊说道:“据孤所知,独孤氏那个贱人与其私通,意图将我姬氏江山拱手相送,如此作为,孤为宗室长君,绝不能容忍!诸公但能与孤勠力同心,共除国贼,孤在此立誓,必裂土封侯,以报诸公。”
京兆尹裴素这时拱手道:“殿下言重了,我等本朝廷之臣,此乃本分所在,只是该如何除掉此贼,还需细细谋划才是。”
姬钊颔首,说道:“贼人此时手握大军北上,正是我等动手的最好时机,只是如今京师的所有军队皆掌握在独孤氏兄弟手里,应当如何行事,还望诸公教我。”
李敢忽然笑道:“殿下,行如此大事,并非一定要多少军队,有些时候,如果谋划得当只需寥寥数百人,便可成事!”
裴素眼睛一亮,说道:“李公可有良策?”
李敢道:“据我所知,独孤信昨日忽染急病,卧床不起……”
闻言,众人不禁相视,解释看出了对方目中的喜色。
姬钊笑道:“真是天助我也!”
此时,始终没有说话的户曹侍郎顾雍忽然开口道:“前些日子,太尉之子杨昭与我交谈之时,似乎也有对贼人愤愤之意。”
郑偣说道:“我有一策,可假天子与太后之名伪造一份诏书,借此拉拢朝臣。”
姬钊思虑片刻,说道:“可也。”
李敢道:“臣虽虚领卫尉府,但因我李氏势力,在中军仍可掌握近千人的军队,如今只需要设法解决独孤晟,我等便可直入宫闱,控制太后与伪帝,随后假其之手遍告朝野,宣布嬴曦为国贼,如此大事可定。”
闻言,众人纷纷称是,姬钊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了笑容,他向众人拱手道:“大周复兴,便全仰仗诸公了!”
……
身为辅政大臣之一的司隶校尉独孤信近日忽染重疾,无法处理政事,这使得太后独孤霓裳不得不亲自过问朝中大小事务。
素手挥动,在一封封奏疏中写上批红,就这般批阅了一个早晨。霓裳将笔放下,只觉得眼前有些恍惚。
嬴曦出征已经快两个月,听说北方草原气候寒冷,她不禁有些担忧。
自那日她提出让嬴曦娶清河为妻后,嬴曦便对她颇为冷淡,她虽心中失落,此时仍无法抑制自己的思念之情。
“慊慊思归恋故乡,君何淹留寄他方。贱妾茕茕守空房,忧来思君不敢忘,不觉泪下沾衣裳……”
低声吟着古人所作的《燕歌行》,不知为何,她忽然对嬴曦思念备至。
就在这时,门外却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思绪被打断的独孤霓裳秀眉微蹙,刚要起身出去一看究竟,书房的大门却忽然被人推开。只见卫尉李敢手持长剑,率领着一队甲士走进书房,对独孤霓裳微微拱手道:“参见太后。”
独孤霓裳看着李敢,冷冷地说道:“爱卿何为?”
话音刚落,便闻听一阵轻笑声,只见庐江王姬钊自门外走出,轻笑着看向她。
见到姬钊的这一刻,独孤霓裳便已经知道事情的究竟了。她此刻异常冷静,问道:“陛下呢?”
姬钊笑了笑,对身后使了个颜色,只见一名甲士抱着姬安走了过来。
独孤霓裳连忙将姬安接过,见他不哭不闹,顿时也放下心来。姬钊看着她绝美的面容,心下却忽然涌起些许异样心思,他上前一步,笑道:“太后勿惊,孤可担保你与天子无事,只是,孤需要你立刻下一封诏书。”
独孤霓裳瞥了他一眼,说道:“冯翊郡的动乱,是你们的手笔吧。”
闻言,姬钊大笑,说道:“太后果然聪慧,不枉我父皇对你如此爱惜!”
独孤霓裳秀眉蹙起,冷冷地斥道:“大胆!先帝难道就是这样教你与母亲说话的吗?”
姬钊冷笑,说道:“太后可要想清楚了,如今你们母子二人的性命可都掌握在孤的手上,若是你不配合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