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苍茫,带一丝冷月的苍凉,一道孤寂的人影靠在长满青苔的老树下,脸上流溢着饱经风霜后的释然。钟离炽从门框后探出脑袋,偷偷的看着那道人影,像只可爱的小奶猫。苏木研是他第一个见到的陌生人,有别于森林里的小动物,这让他想起了母亲常常提到的大哥。
冷风中,苏木研及肩的长发轻轻地扫动这衣领。
今天夜里有些寒冷,蒲公英的叶片在银露下低垂,树叶下不时滴下凉水,拍打在他那件纯白色的衬衫上,那是猎人的妻子几天前为她不曾回来过儿子织的衣裳。
“过来坐啊,你是在害怕我的眼睛吗?”苏木研依旧看着水塘里的月亮,“以前,我也有个像你一样大小的弟弟。”
钟离炽迅速将脑袋缩回到了屋子里,他本以为苏木研是不会发现他的,毕竟他已经一动不动的待在那里很久了,像是个木头人。没过多久,小男孩又偷偷地探出脑袋看着他,他其实挺想过去和他说说话的,想听他讲一些关于外面世界的故事。
父亲说外面的世界有许多繁华的城市,城市里有交错的大街,街上有好看的小玩具、漂亮的街灯。街灯下有乖巧的小猫,小猫会爬上街灯,跳上房梁,注视着来往的车辆和人群。
外面到世界有好多黑色森林里看不到的东西,还有好多和他一样大小的孩子。
他见苏木研依旧是一动不动地呆在老树下,就小心翼翼的朝他走了过去,他把裤腿卷的很高,可是露水染湿了布鞋。他从小屋的地窖里弄了一坛坚果酒,他看见父亲一个人坐在老树下时也喝酒,他觉得苏木研会喜欢。
松针上的冰冽的露珠也滴到了钟离炽的身上,他下意识的寒颤了一下,坐到苏木研身旁。钟离炽看见他的白衣紧贴着后背,还能依稀看见背上的伤疤,它们将白衫染的微红。露珠再次滑落,浅红色的印记又一次在白衣上扩散,看得钟离炽那幼小的心灵都忍不住有些难受。
“伤口底下已经愈合了,我是一个怪人。”苏木研神情肃穆坐在树根上,头也不回地说。他不想让钟离炽看见他那只慎人的眼睛,毕竟他还只是给六七岁的孩子。
“你怎么知道我过来了?”钟离炽的紫色瞳孔闪过一丝柔光,然后疑惑的盯着苏木研看,没发现苏木研的背后有眼睛。也许他已经能够像小松鼠一样,可以不用眼睛看东西了,钟离炽心想。
苏木研摊手,那只小松沿着胳膊爬到他的掌心里。“是它知道你过来了的,它害怕你。”
钟离炽抱紧那坛老酒,不敢说话,他欺负过那只小松鼠。
苏木研忍不住笑了笑,将手中的小松鼠递到他的跟前,小松鼠瑟瑟发抖,似乎很不情愿。最后从苏木研的手中跳下,逃到身后的老树上,摇下不少露水。钟离炽抬头看了看它,它吱叫了一声,爬得更爱了。
“我只是向想和它玩而已。”钟离炽低声道,然后低垂着脑袋,像是做错了事情一般。他将怀里的酒坛递给苏木研,“我觉得你可能需要这个,虽然我一点也不喜欢它。”
苏木研接过他手中的酒,手中出现一把精巧的木伞,为钟离炽挡下松针上滴落的露珠。钟离炽兴奋的接过那把木伞,家里有把陈旧的羊皮伞,但他一点也不喜欢。
“是水松树的味道,但我更喜欢白丁香。”钟离炽说。他娇小的嫩手旋转着木伞,它一点都不沉重,伞面比父亲精心打磨过后的羊皮还要轻薄。“哥哥好厉害,怪不得母亲说你是个怪人。”
“哥哥吗?”苏木研玩转着手里的酒坛,“哥哥这一个词太过于沉重……”他真想将酒坛里的白酒一饮而尽,可他还在执着于那天夜里的誓言。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可悲,保护不了那个女孩,也保护不了弟弟。
钟离炽将伞打到他的头顶,“其实我也有几个哥哥的,他们对我都很好,”他轻声说,“妈妈说他们到外面的世界里去了,但我觉得妈妈说了慌,没人能离开黑色森林。”
“他们已经死了。”钟离炽的语气突然便得深沉,就像某一秒的苏木辰一样。“他们变成了三眼乌鸦,在黑色森林里徘徊。”
苏木研感到一丝森寒,扭头看着他,他那异于常人的紫色瞳孔里流溢着一丝孤独,松针上坠落的露珠都在空中禁止。但这一次转瞬即逝,紫瞳平息,晶莹地露珠从空中坠落,小男孩又继续玩弄着手中的木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