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楼,看到父亲,自强鼻子一阵发酸,可他还是忍住了,只是他赶紧往药房的方向走,怕父亲看到他的异样。
取了药,他们就回了家。这些药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只能给父亲心里上的安慰。
把父亲安顿好,吃了药,让他睡下。
自强去了二大家,他把父亲的情况,全跟二大和堂哥说了,边说边哭,眼泪、鼻涕混成了一坨,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二大一口接一口地抽烟,堂哥也紧皱着眉头。
“病已经到这份上了,你也别难受,我们也不怨你,他就是这个命,没福气。后事我们在家里看着慢慢准备,毕竟你还得上班。”二大说这话时,头连抬也没抬一下。
临离开二大家的时候,堂哥跟他说:“家里的事有我呢,有什么事,我会给你打电话。”
这一刻,自强感受到了浓浓的亲情,上一代给予下一代的传承,这就是血浓于水。
回到家里,自强看到安晨带着孩子在院子里玩儿,父亲已经起来了,靠在炕头上,满脸的不高兴。
自强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莫不是父亲看出了什么端倪。就问:“爸,咋地了?”
“没事儿。”父亲应付着说,说完叹了口气。
自强知道肯定是有什么事儿,父亲又不愿意说。就又追问了一句:“有啥事儿你就跟我说说。”
父亲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说:“自强啊,我自己的病我清楚,现在可能需要做手术了。”
自强心里听了“咯噔”一下,却没有说话。
“刚才,我跟安晨说了我的念头时,她跟我说你们还欠了不少钱,这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儿。虽然我没给你积攒下什么家产,可是我还是你爸呀?谁家的老人不长毛病?我还没说什么呢,就先把我嘴给堵上了。我是拖累你们了吗?”
“爸,没有,您这是说哪儿的话。她说的也不是那个意思。”自强不忍心骗父亲,所以也没有继续往下说。
“我不是三岁孩子,话音儿还能听出来。”爸爸沉默了下来,没有再说话。
自强心里是痛苦的,他不知道该怎么跟父亲说,现在的他是脆弱、敏感的,可自己却给不了他强有力的支撑。
如果答应给他做手术,无疑是自欺欺人,如果不答应,父亲对自己却是最大的失望,这种失望会一直延续到他闭上眼睛。
自强进退两难。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母亲把菜摆上了桌子。一家人闷着头,谁也不说话,父亲把筷子拿在手里,却只是拿在手里,一口东西也不吃。
安晨草草地吃了两口,就离开了桌子。
他们的女儿从回来到现在,就只第一餐吃了两口饭,后来就再也不吃了,她嫌家里的水有味道,做出的菜饭都有味道,只肯喝矿泉水,吃面包。
安晨把她带到一边儿,去喂她吃东西,父亲转眼看了一下,说:“怎么也不亲了。”
他的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失望。
又在家里住了一天,自强他们就要返程了,在大门口,母亲把孩子抱了又抱,难舍难分,还边抹眼泪。父亲却连上前的意思都没有,尽管他心里想,却并没有伸出手。他感觉得到,安晨不想让他抱孩子,因为他是病人。
看着自强“一家人”上了车,母亲跟着车走了好远,父亲却站在门口,一直站在门口,望着他们,身影越来越小,直到他们转过了一个墙角。
这一面是父亲与女儿的第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