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十岁的沈重山跟着一个自称剑术很高的男人,踏上了岸边的小小渡船,在船夫的声声吆喝和夏日的聒噪蝉鸣中,离开了熟悉的乡间田野。
带着父母不舍的叮嘱,童年伙伴们大声的羡慕,以及自己成为大侠的梦。
听多了乡里老说书人讲过的故事,那时的他兴奋的看着站在船头双手负后的高大身影,心里憧憬着未来,想着要跟着师傅好好学两手,要在每座“江湖”里都留下自己的鼎鼎大名!
渡船悠悠,载着那小小少年与他的大大梦想,逐渐行远,一路不曾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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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不凡一生收过许多徒弟,记名的或不记名的,熟悉的和不熟悉的,好的坏的,人数都不算少,但真正作为衣钵传人的嫡传弟子,从始至终只有一人。
可以说是合着了眼缘,也可以说是一时兴起,偶然停步乡间阡陌的他看到了那群打闹玩耍的孩子,恰好其中之一拿着一柄小木剑,又恰好他随手一剑挥下,又恰恰好,那一剑在天地间引起了小小的涟漪。
不影响谁丝毫,只是学剑的人才会感受到的一丝丝微弱“道韵”。
于是白不凡饶有兴致的逗留了三天,每日都在家家户户袅袅炊烟升起前的黄昏里,看着那些半大不大的孩子们在田间水路旁的嬉戏打闹。
令他欣慰的是自己这三天时间并没有白费。
那个挥出道韵一剑,绰号“山虫”,真名沈重山的孩子,就是他白不凡这么多年一直在等的真正传人!
事实上,修真界各路“仙人”收徒的标准要求、具体流程可以用一句老话来完美概括——“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此间涉及的,不单单是各个山门宗派的立意宗旨,也包含师徒之间大道、性格的契合程度等等诸多因素,再加上错综复杂的人情世故,导致很多时候哪怕是同一人也极有可能收取两个性格机缘完全相反的弟子。
但这些弯弯绕绕,各有所长所短的收徒方式却又可以归结到两个单纯的字眼上,“道缘”。
很明显,遇上白不凡,是沈重山的道缘。
——
“想做那种闻名整个天下的大侠吗?”
就像每个骗去小孩手中糖果的街边乞丐一样,第四天早晨,不曾打理满身风尘的白不凡拦住了手中拿着一串糖葫芦,正要去往私塾听课的沈重山,如是问到。
然后他就看到了孩子眼中的警觉和鄙夷,一脸嫌弃的朝着他摇了摇头。
当然如果仅是如此,那堂堂一代剑神白不凡断然也不会对自己产生什么怀疑,问题在于孩子接下来紧跟而上老气秋横的话语。
“如果大侠都你这糗样,那我倒宁愿多读点书。有个词怎么说的来着?哦对,风流倜傥!至少读书读出名堂了,咱还能风风光光的娶了村头的翠花姐姐,一张小脸该白净还是白净。像你这样的,村尾的大胖丑姑娘如花估计都瞧不上一眼。赶紧把自己拾掇拾掇,整套像样点的行头再来冒充高人吧!世外高手叫花子那套,现在还有谁吃啊?”
说完了的沈重山便再也没有理会眼前对自我人生产生深刻怀疑的男人,自顾自的舔着糖葫芦,大摇大摆的去往了村里老秀才的私塾。
留下一代剑神白不凡独自在风中凌乱,开始认真思考起了人生。
这么些年的修真生涯里,确实也没哪个仙子说看上自己,难道真像那小屁孩说的,自己还是太不修边幅了?
……
第五日。
午后的阳光带着炎夏特有的热辣,大刺刺的照在田间,打得那些叶儿都有些蔫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