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二十八章 墨字难书(2 / 2)君略首页

此时,他二人已进了屋,赫羽一眼便瞧见桌上的食盘,她走上前掀开食盘里的汤盅,盅里的汤羹都快凉了,却尚且未被动过一口,她抬首望着站在原地的男人,面上是真真切切的怒意,“你为何不喝,这汤都是养身子的!”

韩刍夫想说自己没胃口,瞧着女子面色,又不敢说出口,直道,“我这就喝。”他说罢便走过去准备拿起汤勺来。

赫羽抢先端起了食盘,道一声,“先等会儿。”她出了屋往厨房走去,待她须臾之后又端着食盘回来,韩刍夫已在桌边坐好等着了,他本来是没胃口的,可此时却觉得这盅汤乃世间无双之美味,就连最后一滴都不想剩下。

喝罢了汤,韩刍夫又被勒令到榻上去歇着了,他望着那个女子踮着脚尖在一旁的木架上方找寻着,那处有几本旧书卷,她想拿下来给自己打发时间。他看着她将几卷书上的灰尘擦得干干净净,又翻了翻,似乎是想看看这书自己能不能看,而后才将它们都摆到了自己的榻边,他望了一眼,都是些诗词歌赋类的前朝古卷,她朝着他示意,道,“你若无聊,便拿它们打发时间,看完这些,总得三五日了。”

韩刍夫见她说完,便要转身离去了,似是不愿多停留片刻,他叫住了她,问道,“单将军可有书信于你?”

赫羽不愿扰他静养,是以少在他面前提及战事,实则单东来是有书信于她的,王舍城里境况如何,大凉朝堂之上风气又如何,都与她一一说得清楚,她明白单东来的心思,但她从未像现下这般犹豫不决过,她折回身来,道,“吴庸杨开之众尚且不肯束手就擒,还作负隅顽抗,只是,朝臣们还有长公主都在他二人手里,人心难安。”

韩刍夫点了点头,心道单东来终究是师出无名的,王舍城里尚且有一国之主在,他若太过霸道,难免落人口实,他望着眼前女子恬静的面容,到了嘴边的话终究舍不得说出口。他二人四目相对,一时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了,他主动提及了南宫昭来,“昭儿这些日子可有书信于你?”

赫羽握着的掌心微微一紧,她再听他提及南宫昭,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做父亲的问起孩子近况,是再正常不过的,可在她这里,就是觉得别扭极了,好在她现在至少不会再红着一张脸了,她道,“昭儿都好着,就是”就是有些想念母亲了。

韩刍夫支起了身子,道,“他想你了,你便把他接来罢。”

赫羽也作这样想,可她还没想好,该如何跟那个孩子说,他那一直都了无音信的爹爹便是他口中一直唤着的韩将军呢。

韩刍夫明白她心里的挣扎,柔声道,“你不必顾及我,于我而言,他永远都是你南宫氏的后人。”

赫羽或许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的,是以她未觉惊讶,只是心里泛着难受,看着他一张憔悴的脸上如沐春风般,她更为这些日子对他的冷淡愧疚起来。韩刍夫却不管那些,只是对着她笑着,一身伤痛要了他半条命,可能换来一句本以为此生都听不到的话,他觉得值当。

赫羽在他温柔的眼神笑意里也渐渐融化了,她走上前去,随手拾起了一本古卷坐在了榻边,边认真翻着边问道,“想听什么,我念给你听。”

韩刍夫受宠若惊,她执卷垂眸的模样就在眼前,青丝绾起,像个男子般,细密的睫毛像一双黑蝶,翩然扑落着,两瓣樱唇轻轻抿着,脂玉般的一段脖颈在领口里若隐若现,自她长成大人以后,她便再也不会教自己似这般窥见她的美妙了。他张了张嘴,只觉得喉头干涩发紧,勉力吐出了两个字,“都好。”

赫羽便就当真读了起来,清澈柔软的声音伴随着每一个字击在了一人的心上,她少时也不是好弄风雅之人,诗词读了许多,却少有记在心上的,而今年岁匆匆而过,历经了一些事,几个人,反倒于这些文墨间的精妙能通晓几分了。古人若写爱恋,便是“愿我如星君如夜”,写思念,便就“衣带渐宽终不悔”,若分别,则要“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噎”,她读得专心,动情处眼眶先红了,韩刍夫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想笑她痴,却觉终究是自己更痴些。

之后的日子里,赫羽每日都去寻些古卷来为他读着解闷,实则只要她来了,即便什么都不做,他都不会觉得闷,可她若不做些什么,她便会不自在。终于,在秭归进入中秋之际,韩刍夫的身体全然恢复了,此时距王舍城围城已过了月余,城里的人业已有些沉不住气了,而在南疆,季北望更快马来了密函,南泽人瞅准了大凉内乱之际,挥师北上,大有不破不还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