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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羽与王安歌重逢之后,竟无多少死生阔别的感慨,当年王安歌虽也为那一场国丧肝肠寸断,可他终究未见着女君最后一面,是以,现下见着了这个活生生的人,也只觉得仅是她一场远游归来罢了。赫羽想他被困三载,最为牵挂的人定是秦楚衣,当下便陪着他去了艺馆,她先前便将南宫昭寄养在了那处,也该去瞧瞧那个孩子了。
来到艺馆之时,秦楚衣正在教南宫昭识曲,先前单东来围城之际,这艺馆便就歇业了,待这城内外的混乱告休,她也无心再开门教学了。至于女君为何不将小皇子带进宫里,却反而放在自己这里,她心道这大致是国事,不是她该知晓的,她只需不负女君信任便好。她亦知城中已近太平,估摸着这两日里做母亲的便要来看望幼子,只是未曾想到,她还带了个人来。
王安歌被禁足的久了,瘦了许多,他笑着唤了一声楚衣,就几欲要了这个女子的命了,他二人皆是以为,此生再无活着相见的这一日了。赫羽见他二人久别重逢,竟激动得连一整句话都说不出来,不禁又想到,彼时在右江,那人无意间寻到自己时,又该是何等的喜不自胜呢,她瞧着这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竟欢喜得流下泪来,更心生愧疚,她当年一走了之,却将煎熬留给了大凉臣民,还有眼前这一双知己好友。
王安歌知晓了吴庸的下场,固然有大仇得报的快感,可还是不及再见这两个女子来得欢心。三年前女君殒命,他亦与秦楚衣生死作别,险些便要自绝活路了,所幸他自幼便不是个激烈的性子,这才教他苟且到了今日。而有了这一日,这三年来行尸走肉般的日子也就不足挂齿了。
赫羽搂着南宫昭在怀里,母子二人也数日未见了,免不了想念,她边逗着孩儿边笑问他二人今后的打算,“皇城虽好,却终究是伤心之地,楚衣姐姐怕也不曾有过多少留恋吧?”
秦楚衣看着王安歌,柔声笑道,“正是,天下之大,总会有我们容身之处的,我与安歌早就说好,要寻一处安静的地方,将我们生平所会的教给更多的爱好曲艺之人呢。”
赫羽点点头,心生赞许,更多的却还是向往,她道,“如此甚好,只是眼下世道还在乱着,是我的失职。”
王安歌忙安慰道,“陛下回来了,韩将军也还在,眼下这困局都会过去的。”
秦楚衣也道,“是啊,韩将军还在边关奋战,我等是不该早早筹谋这享乐之事的。”与南宫昭相处了这些时日来,那孩子每日里总是会提及韩将军如何如何,韩将军教他骑马,韩将军为他刻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小木人,韩将军与他娘亲在一屋里歇息过夜...秦楚衣此时故意说起那人,果然见女君面色微动。
赫羽在知交面前,也没多少要掩饰的心思,否则,她也不会将南宫昭放到此处来,她又不是不知,那个孩子遇见投缘的人,一张小嘴便能说上个不停,她垂首一笑,道,“他有他该做的事,我也有我的,你们也该有你们的。”
王安歌瞧着女君温柔羞涩的模样,却在心头犯嘀咕,以往她提及那人,可不是这幅样子的,莫非他二人间又发生了些什么。宫里尚且还有诸多事务等着女君裁决,她陪着他二人说了会话,便就回去了,也是不想打扰久别重逢的二人清净。南宫昭被母亲叮嘱了两句,又说再过两日便会再来陪他,他便安心待下了,有了先前那一遭,他便知晓,母亲不带着他在身边,总是为着自己好的,他便也不再追问个不休了。
南宫昭虽记不起王安歌此人了,却看得出来,母亲喜欢他,自己便也喜欢他了,他学着母亲的样子,也唤他安歌先生,不待多久便就和他熟络起来,于是韩将军与他母亲如何如何的事,便就多了一个人知晓。王安歌有些吃惊,仔细一想,自己又当真有那么吃惊么?他似乎明白了,女君为何不将小皇子带进宫里去了,这孩子直道自己叫贺昭呢。
南疆战事终究还是开始了,那一日,首战告捷的战报传至朝堂之上,女君捧着那纸战书连看了三遍还是舍不得放手,也不知是她太过欢喜,还是一时糊涂了,竟当庭下了诏书,将远在北疆的太子遗孀召回皇城来,命其带着一双皇儿即日便启程,不得有误。
文武百官皆是不解上意,先太子膝下有一子一女,小皇子南宫尧如今也满十四岁了,他一旦归朝意味着什么,女君不会不知,除非她真有割让这江山之意,否则便不该给自己寻这些莫须有的麻烦。众人虽这般想着,却也不敢直言进谏,唯有瞧着宰相景瑞的面色,毕竟,太子妃是他景家的人。景瑞却也是在此时,终究感念到了恩师怀信公的苦心,当年他能选无才无德的自己来出任宰相,想必为得便是今日,如今即便南宫尧回来了,自己业已位极人臣,除了继续悉心辅佐南宫氏,还能有其他什么念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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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关战事尚且未绝,大凉在女君的励精图治下自死气沉沉中渐渐恢复了生机,王舍城迎来送往繁华如昔,黎民百姓依旧是日升而作,日落而息,他们并不关心坐在那高位上的人究竟是谁,于他们而言,最大的事也只一饭一粥而已。
日月相交替,教人学会了忍耐和等待,人在世间,大致也不过如此,相遇,错过,再重逢...总有人在目送着远去的背影,亦有人在等着另一人的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