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丧礼,弘历极端重视。
下令所有的官员,摘下冠上的红缨,到公家规定的灵堂,哭祭三日,百日内不准剃头,持服穿孝的二十七天内,不准嫁娶,不准听饮酒作乐。
一般老百姓,则摘冠缨七日,在此期间,也不准不嫁娶,不作乐。
这是清朝有史以来,对皇后最为隆重的丧礼。
可这些,并不足以安慰弘历空荡荡的心。
他只能让自己更加忙起来,才能弥补失去爱妻的痛。
在治丧期间,他事必躬亲,可心情还是非常糟糕,导致朝廷的管理愈加从宽到严。
然而,他的性格开始变得暴躁易怒。
最先遭殃的便是大皇子和三皇子。
这两位皇子非皇后所生,却受到皇后多年照料。然而,这两个不孝子却在皇后丧事期间,没有流露出一丝悲哀的神情。
弘历勃然大怒。
雷厉下令此二人断不可承续大统,并将皇子的师傅们也做罚俸处理。
这还算是念及父子之情,皇上对于其他人就没那么仁慈了。
这些日子,乾清宫都是阴冷沉寂的。
小太监们具都胆战心惊,生怕做了什么错事,惹得皇上不快,没了脑袋。
自打皇上接连斩杀了十多个办事出错的小太监后,李玉都不敢再放其他太监进来伺候了,除非那些老练稳重的,尤其是近身伺候,除了他自己,再不假借人手。
“皇上,翰林院所制的皇后册文到了。”
弘历冷沉的接过,专注的一条条检查,结果却发现满文译文中,将“皇妣”一词写成了“先太后”。
这本来是无心之失,训斥一顿改过就好。
然,沉浸在痛失所爱的悲戚中的皇帝,雷霆大怒。
当即便摔了折子,李玉刚上来的茶直接被他砸在地上!
“这帮狗官!对皇后之事竟如此马虎,丝毫不放在心上!!”
暴怒的厉吼声响彻乾清宫的大殿。
李玉惊惶的跪下。
随后,满朝文武就见识到了天子之怒。
皇上够狠。
主管翰林院的是刑部尚书阿克敦,这事交给刑部处理,让下属审理自己长官。
刑部官员见到皇帝盛怒,已经加重处罚,判了个绞监侯。
可显然不够让皇上满意。
刑部官员全部问罪,将阿克敦照“大不敬”议罪,斩监侯,秋后处决,连全尸也不给留。
满尚书盛安、汉尚书汪由敦、侍郎勒尔森、钱阿群、兆惠、魏定国等等全部革职。
京城内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然而,此事余波未平,由于政治空气紧张,在皇后的葬礼上,许多官员借故而没来,送葬人群稀稀拉拉的。
弘历更加愤怒,已经近乎失去理智。
他发现很多官员都剃了头,按照满族规矩,百日之内是不能剃的。
于是弘历瞅准机会,小官太多就流放,抓住最大的两个总督湖广总督塞楞额、江南河道总督周学健严惩。
由于塞楞额明明是旗人,还不懂规矩,被皇上勒令自杀。
除此之外,还牵涉到三四个巡抚,几百名官员,造成的深远影响是,皇上再也回不到即为初年待臣下彬彬有礼时代了,连伪装都不愿意。
臣民们清楚的知道,皇上深爱皇后,皇后故去,皇上那仅存的一丝温柔,也随之灰飞烟灭了。
这事儿本也与九爷府的人没什么关系,可这盛安不是别人,正是弘晸的老岳丈。
此人与他贪恋红尘、行事诡异的阿玛敏亲王不同,是个老实勤恳甚至有些迂腐的好官。
他阿玛在新皇登基后,便辞去了一身官职,带着媳妇儿到处游山玩水,而他这位老岳丈,如今眉毛胡子都白了,六十多近七十的人了,依旧兢兢业业的为朝廷效力。
如今却因保人而触怒了皇上,好在只是被革职。
可这些关系,向来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
好在后又有许多官员办了错事儿,要处理的人太多,皇上还没想到连坐。
可犯案人的家里,具都是胆战心惊。
九爷因皇后丧事也回到京中,众人先前有事儿都求九爷,如今九爷自卸任后就再没过问过政事,更一直有个“不帮陌生人”的规矩在,故此,大家都去求了世子弘晸。
毕竟世子如今的老丈人也犯了法,总得一起想办法不是?
尤其如今世子政绩不凡,定更有门路。
被关押的大臣,满汉两位尚书的年龄最大,活动得也最多。
汉大臣汪由敦的家人见着了弘晸就是一通的哭,说自己去牢里见老父亲,被折磨得不成样子,吃得不好,睡得也不好,总在牢里关着可不是个事儿啊,要早些就出来才好。
弘晸的嫡妻纳喇氏,尚书盛安之女,在一旁听着,也跟着用帕子抹着眼泪,哭哭啼啼。
弘晸看妻子在旁边哭,心烦的很,剑眉紧皱,凌厉的斥责她:“什么时候爷们儿们谈话,女人也能在场了?”
弘晸平常不这样,甚至是温柔会哄人开心的,纳喇氏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他,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
纳喇氏委屈至极,看着他,不肯离开。
那是她阿玛啊
她阿玛年纪那么大了,万一要有个好歹便是他们这些做儿女的不孝啊!
她哥哥已经几番拖到她这儿,求弘晸给想想办法了,可她每次提,都被弘晸给干脆的拒绝了。
弘晸见她不肯离开,作罢,索性也就直接跟汪由敦的家人表明态度。
“这时候,我是不会出手帮忙的,除非我嫌我的岳丈大人死得不够快。”
汪由敦一家具都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甚至还有些怒意。
为了不想帮他们,竟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是在咒他的岳父,还是在诅咒他们的父亲!?
弘晸遗传了母亲的理智和父亲的聪慧,越是在关键时刻,越是冷静睿智。
平静淡定道:“以皇上的性子,如今能判一个革职收监,已是福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