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的身份是一把双刃剑,对于宁靖而言,利弊兼具。
尽管华山门规没有禁止弟子入朝为官,只是天下武林的风气向来以入朝为官为耻。即便刘正风这样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在金盆洗手的时候宣布为官的消息,也被江湖同道鄙视,更何况他了。
就在宁靖犹豫着要不要接受锦衣卫职务的时候,天书发布了任务,这一次的任务非常直接,入朝为官。
如此,便无法了。
让他去学八股文考进士,还不如让他直接抹脖子,指望投胎到皇后肚子里,然后开展一段三百万字的夺嫡权谋大戏。
宁靖思来想去,越来越觉得天书用心深远,这天下无非就是江湖与庙堂,拜入华山派算是一只脚跨进了武林纷争之中,进入锦衣卫算是另一只脚踏进了庙堂风云之内,两边的气运值都可以任他收割。
他快马加鞭赶至北平。
这一路上,也没疏忽练功,毕竟锦衣卫就是刀尖上舔血。腐尸剑法这门武功并不十分高明深奥,很快就练到了七八层的水平,至于化功大法,不仅心法晦涩复杂,而且要等到第三层才能开始吸人内力化为己用。
此时的宁靖还不知道,他人还没走入北平这座暗流汹涌的城市,已经成了东厂与锦衣卫暗暗较量的靶子。
进入北平的第一夜,他没有立即去北镇府司报道,先在城中的客栈住了下来,熟悉着北平的街道构造。夜深返回客栈的路上,遇到了一个东厂的番子,对方极其小心地给了他一块长方形的金牌和密信,让他仔细阅读。
昏暗的油灯下,宁靖的脸色复杂异常,东厂督主王岳给自己的密信里什么也没提,只是一些嘘寒问暖的家常话,以表他爱才之情,让自己有空去他的私人宅邸坐坐。
这也够让他头大,他明明要去锦衣卫任职,东厂的人来找他做什么?况且那枚金牌,应该是王岳的党羽才有的东西,自己拿了又算什么?
“难道……他想让自己替他做事?所谓身在曹营心在汉……”
“那我岂不是身在镇抚司,心在净事房?”
他摇了摇脑袋,能够坐到东厂督主的位子,即使是个阉人也不容小觑,贸然行动只怕不妥。若是真去了他的宅邸,在有心人眼中就是一种投靠,他就不得不在身上烙上王岳一派的印记。
他连得到这个百户之位的原因都没弄清楚,如同过一枚海的小卒子,还是先落地扎根为好。
第二天大清早,他就分别去了南北镇府司衙门,递上了任命公文文书与相应信物,与衙门登记在册的信息核无误实后,镇抚司的官员十分客气地送他去了千户所。
千户所位于北平南城的一条小巷里,宁靖进去的时候十分安静,没走几步却听见了极其凄厉的惨叫声,同时伴随着木板与皮肉撞击的声响,他听得头皮微微发麻。
没走几步,见到大堂中一群人围着一名受刑的锦衣卫,满地都是血水,坐在最上方的是个面容瘦削、尖嘴猴腮的中年男人,他右手握着一杆烟枪,飘飘然吞云吐雾,满意地看着下面处刑。
他正是宁靖的顶头上司,千户许海镜。
“属下宁靖,今日出任百户之职,特来拜见许千户。”
徐海镜起身道:“这……莫非就是宁兄弟!”
他对宁靖说话便是春风拂面,对待手下却又是霹雳雷霆,当真变脸之快,令人咂舌。宁靖前世见多了形形色色的人,也不紧张或是惧场,说道:“属下初来乍到,又人不生地不熟,日后在公门办事,自然是免不了仰仗徐大人。”
徐海镜极为熟稔道:“既然入了锦衣卫,都是自家兄弟,今日你刚刚上任百户之职,本应是大喜的日子,不如我联系锦衣卫中的兄弟,咱们一起去喝一杯?”
宁靖笑着推脱道:“属下刚刚任职,所里的事情多得很,还是改日吧。只是,这……”他的视线再次扫过地上受刑的锦衣卫。
徐海镜捋了捋颌的稀疏山羊胡,冷冷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不以为然道:“手下一个不成器的总旗,犯了些错处,我便赐了他八十个板子,能挺的过去就算他命大。”
宁靖与徐海镜客套了一会儿,便出了千户所的大门,神色微寒。
宁靖任职百户所的位置非常偏僻,初到时他还微微一惊。百户所衙门大门背阳,透着一股子阴气,镇压门口的石狮子上蒙着一层灰,周围杂草丛生。
进门以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空荡,偌大衙门里竟然一个人都没有,丝毫没有他想象中特务机关的阴森可怖,倒像是个日暮西山快倒闭的养老院。
“上任百户把手底下的锦衣卫都卖到南风馆,然后带着小姨子跑了吗?”
他随手抓了一个从门口鬼鬼祟祟溜进来的锦衣校尉,说明身份之后,这校尉竟然抱住他就哭。
“大人……您可来了,您要替我们做主啊!”
这校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抱着宁靖的大腿开始嚎啕大哭,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真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宁靖原本想好好安慰他,却见他竟然把鼻涕眼泪往自己新做的飞鱼服上抹!
彼其娘之!
他二话不说,一脚就把这校尉踹到了一丈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