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真言”为引,他要去问她一句:你说你谁也不为,那我凭什么信你。
陆忱万万没想到,夜弥竟如此光棍,半夜三更带了个萧唯找上门来,上下嘴皮一碰就说要和他结“歃血”之契。
你问我凭什么?
凭我身家性命,项上人头,好不好?
……
何谓“歃血”?
就像田间佃户与耕农间有“井田契”,说的是我给你一块地一口饭,你要给我春播秋收养田屯粮。
或者市井望族与贫民间会有所谓“卖身契”,家徒四壁者糊不了嗷嗷待哺那么多张嘴,便只能将稚儿弱女卖入高门大户,为人奴婢,换得救命银钱。
江湖中人也是一样。
落草为寇也好,傍剑求主也罢,既有所求,一张嘴说出花儿来也没用——得拿投名状来。
可献人心头好,可杀人旧仇敌,总之证明你有才可用便好。
而在这些投名状里,“歃血”便是分量最重的那一个。
滴血入酒,蘸酒画符,将自己卖予定契之人,除非事成,不然至死都是那人麾下犬、手里刀。
人都说江湖客重义气,更重来去自由,一入“歃血”阵,便不再是自由身了。
所以一般来说,不是效死之人,不到走投无路,不会有人甘愿奉上性命和自由任人驱策、为人犬马。
陆忱这数年将一座风雨楼经营地风生水起,手下庞杂甚众,也常有初出茅庐的愣头青,提着三尺剑就来琼州,指名道姓要与他立“歃血”誓,要为风雨楼卖命。
这些琐碎,根本不用他出面,楼中自有人去应对。然而就这么一传十,十传百,众口铄金,言之凿凿。
如今,人都道风雨楼主年少扬名,才高气盛,门下鹰犬虎狼,济济一堂,皆是与之歃血为其效死之徒,不好惹,惹不得,啧啧啧。
对于这些流言,陆忱从来都只做未闻。
可笑。
他陆忱要收服人心,靠一把“山鬼”就够了,哪里还需要拉着人写什么劳什子血书?
更何况,向来都是别人哭着喊着送上门,陆忱本人从不觉得自己真的需要这些人的命。
干什么,捏了这么些人命在手中,没事数着玩么?
在陆忱眼里,这种重契不是不可结,但有两个先决。
一要情况十分迫切,非此法不可;二要对象十分值得,非此人不可。
小陆掌柜心高气傲,眼冷面冷,接管的风雨楼开业至今,尚未碰见这两个条件凑齐的时候。
……
然而现在……
陆忱目光如有质量,沉沉落在右手边夜弥的脸上。
那女子眨眨眼,似笑非笑,猫一样的圆眼睛眯起来,盛着揶揄。
她颜色淡淡的嘴唇微动,说了一串不知道什么。
对面萧唯一声轻咳,却没有出言。
……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话。
陆忱突然转眼,淡淡道:“此事我应了。接下来就是我和她的事,天色已晚,萧兄请回吧。”
对面和左边两双眼睛“唰”地看过来,像是带了无形的风,案上烛光瑟缩了一下。
陆忱却不再说话,老神在在喝起茶来。
…
楼内昏黄死寂。
楼外有寒露夜结,凝于枝头像是一只只窥伺的眼。
子时已过。
又是新的一天了。
萧唯——高级口译、唇语专八王者
陆忱——备考大学唇语四级的青铜
夜弥:老陆,你要不跟着人小萧好好练级,不然我讲话你都听不懂啊。
萧唯:“咳!”
陆忱(淡定脸):她又在说什么玩意儿?不管了,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