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足以焚烧四界神兽的菩提水晶花。生在琉璃栈道中央，由水晶组成九瓣莲花的模样，硕大无比正好可以踩上一个人，但每朵莲芯皆有细密的尖刺，在金光照耀的九重天里，反射着诡异的光芒。

凤凰面无表情地跪下，任那尖刺扎入她的骨肉，滋啦滋啦冒出黑色的浓烟，只是一下，她便克制不住放声长啸，由喉咙发出一声惨叫，脖间曲折的凤凰图形浮现，几乎要当场被逼出原形。

“你……你一定是疯了。凤凰，你疯了。”青鸾下意识往后一跌，差点从琉璃栈道直接摔入万丈深渊。恐惧的感觉密密麻麻地支配了他的内心，四界一尊至尊佛，若要成佛，没有天道机缘、佛骨加身、菩提顿悟，飞升得到，任何人擅闯九重天几乎等于送死。水晶十里刺骨莲花路，就是坟墓。

“你做这些……就为了他？”

“你误会了。”凤凰对青鸾的惊骇视而不见，强行压住体内天翻地覆的疼痛，一次次踩在刺莲上，一步不回头地扣首跪拜。

十里刺莲，皈依佛法。

金色大堂中，凤凰最后一拜，跪在众佛面前，下身全是血，擦去额头血泪，她的脸上一如既往的虔诚恭敬，血色瞳孔是不入尘埃的寂静。

至尊佛手挽无畏印，眉目柔和慈祥，笼罩在一片金灿灿的光芒中，声音自上而下，短短三个字威仪万丈：“你来了。”

“……我来了。”凤凰双手合十，眉眼垂下，咬牙间还可以闻到唇齿间的血腥味：“三万年前佛祖真身路过凤凰谷，曾留给凤凰一句话，叫我今日来此……所以我来了。”

大堂内一片寂静，或站或坐的神佛寂静，重重压下来的佛像带着一种压迫人的气息。

见没人回她，她又自顾自说下去，语速越来越快：“多年前至尊佛曾对凤凰说过，一花一世界，一木一浮生。谁都有缘得佛法，佛法渡的是三千世界，渡的是万神万魔，渡的是普世众生……可人又如何？”

她话音刚落，便如一石激起千层浪，金色大殿内窃窃私语，压迫众佛目光略带谴责，佛息压得她抬不起头来，仿佛她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唯有正位之主，仍是笑容温和，声音不因她的话语有一丝波动：“我懂了。”

佛睁开九瓣莲花瞳，俯视中隐隐透出威压：“你去了人间。”

凤凰闭上眼，耳边仍能听见孩童啼哭、妇孺哀嚎的声音，她缓缓睁开眼睛，血红之下一点浅浅的泪光：“佛法至尊无上，为何不渡人？”

“你化作人身，对我屈膝下跪，以凡胎肉身过刺莲十里，就为了这个？”佛道。

凤凰无视背上沉甸甸的压力，咬牙道：“咒天先造人，后伐天，被压在十万渊薮三万年至今，人界被连累，虽得永生，却要永生永世承受地狱极刑，命同草芥。敢问佛，这是何理？”

“你不是为了皈依，是要我渡人。”佛仿佛笑了一下，但那实在是不可能的事，他于混沌降生，早就在漫长时光里练就了无色无相，世上再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撼动他的情绪。但凤凰的的确确听到了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轻笑，像是嘲笑她的自不量力。

“不，我是为了皈依。”她血瞳烈烈，里面有着不可动摇的信念。她不是为了皈依而皈依，也不是真的信佛，而是为了明白佛的想法。就算人是咒天所创，但也并未真的参加伐天大战，为何要众人堕入苦海日日承受苦海？佛却从不伸手，难道佛法只渡神兽万魔，对后来创造的人就如此摒弃吗？还是人根本不值得渡？她脑中有千千万万绪，千千万万个问题，只有皈依才能作答。

佛道：“我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