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在上面楼层的公子老爷停止了缠绵之事,紧衣束腰出了房门查看情况。
其中一名膘肥体胖的老爷见了公孙白衣,怒喝道:“哪来的黄毛小儿,搅爷的兴致?”
一边的持刀的江湖刀客仔细观察了一会,脸色大骇,赶忙收刀,拉住了那位老爷:“你若还想要你这条命,就闭嘴!”
公孙白衣仅是瞥了这位老爷一眼后,便自顾高声道:“谢茹,在哪里?”
“给我滚!鸨母,让她滚!”那位老爷不听刀客阻拦,再续怒骂道。可他突然感到一阵眼花缭乱,再定目时,公孙白衣已持着剑跃上了楼,来到了他的身前。
剑伴龙吟,气意如光凝,瞬将这位老爷腰上的玉牌击得粉碎。公孙白衣剑欲要朝着他身上掠去,却被一个女声打断:“姑娘,请收剑!”
公孙白衣息了杀意,蓦然收剑,绕过了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的老爷,注视着从后边吊牌书着“暗香”二字的厢房内走出的女子:“谢茹?”
女子眼睛微眨,摇头道:“姑娘,这里没有叫‘谢茹’的人。而我的伎名,叫做‘暗香’。”
“暗香?”公孙白衣上下打量着这自称作“暗香”的女子,察觉到她即便是衣衫凌乱,但摆出的的风韵姿态,却是比其他花魁要雅上几分,想必以前是富贵人家。
“暗香”点头笑道:“入了望安楼门,那便是客,奴家为姑娘吟上一曲,可好?”
公孙白衣眉头一蹙,正想要婉拒,但歌声已如黄莺出谷般,娓娓而来:“别入君宅芳菲见,来年王谢堂下逢。找泥融处栖燕子,我恨来生不嫁君。”
此曲一出,在座公子无不感慨,但无一人敢高声喝彩。就连前来办事的公孙白衣也微微点了点头:“好诗。”
“暗香”听言一笑:“姑娘谬赞。夜已深了,姑娘的父母,也该着急了吧?暗香送送你吧。”
公孙白衣正想要说些什么,却因“暗香”使弄了眼色,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只得被她一路搀扶着,送下了楼。
在走在楼梯上时,公孙白衣察觉到她往自己的腰里塞进了些什么,整个过程微不可查,小心翼翼。
在众目睽睽之下,公孙白衣就这样一直被她所搀扶着,来到了望安楼的大门前。
“暗香”推开了大门,微微鞠身恭送:“姑娘慢走。”
公孙白衣错愕地扭头,说道:“我有一事说予你听。”可未等她说完,就被“暗香”突如其来的使劲一推推出了门外。
公孙白衣从门刚刚出来,大门就关上了。她望向了腰处,发现是一叠银票,以及一块鲤鱼玉佩。她再度望向了大门,迟疑了片刻后,不由想到了“暗香”为她所吟的那曲子。
是个藏头诗:别来找我。
公孙白衣叹息一声,心念道:“素闻谢姑娘知书达理,深在沈邸中却晓天下事,可家道中落为何不另寻出路,而来这望安楼沦落为伎。”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暗香”……
突然,里边的打闹声又响起来了。公孙白衣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望安楼内。
在场众人等到公孙白衣走出了门过了一段时间后,大出屏息之气,如释重负,又开始寻欢作乐起来。
老鸨见“暗香”将公孙白衣送走以后,二话不说,走上前掴了她一巴掌。“暗香”闷哼了一声,并未多言。老鸨见状低声怒道:“还桩在这做什么!还不快去伺候楼上的那位爷。”
一边说着,还一边看着紧掩着的大门,满眼不安。
公孙白衣抱伞走在街上,望着皎洁的月光。
长安秋日的夜晚,是凉寂的。旧朝遗下的宫墙交叠,月光折射在壁垣上,就像是折射出了过往深宫,里边的那些身不由己的宫女。
公孙白衣将伞夹在腋下,翻了翻那几张银票,若是去商行换的话,大概能换二百九十两。
见此,公孙白衣不由凝噎。
花魁伎女以自身才华供人寻欢作乐,才换得的这些钱。她们自己或许并不想这样,她们或许,心中正挂念着一些人。
想着想着,公孙白衣端起了那枚鲤鱼玉佩。表面是一只在上跃的鲤鱼,而背面则是刻着两个字:“佳玉”。公孙白衣借着月光凝望了许久,心中渐渐有了答案。
“什么人!”一声高喝划破了夜晚的寂静,也打断了公孙白衣的思绪。公孙白衣赶忙扭头一看,一名官兵在打着灯朝自己这边走来,她作势想要拔剑,却听到了极其熟悉的一声呼唤:“公孙小楼主?”
公孙白衣定睛一看,正是三个月前捉拿沈佳玉归案,又帮自己捡起银子的那个官兵。其实这个官兵她以前就认识,叫做孟黛山。她自小爹娘双亡,吃着长安城内的百家饭长大。在母亲还在楼主这个位置上时,她也没少受过母亲的照顾。可能身为官兵,她的实力并不出众,但她眼见不平嫉恶如仇的性格,挺招人喜。
公孙白衣道:“是你啊。”
孟黛山道:“我在巡逻,小楼主又在做什么呢?”
公孙白衣想了想:“散步。”
“得了。”孟黛山摆手道:“剑器楼处在长安南门朱雀门,这已快到旧时帝王寝宫了,你散步也能散得这么远的地方来吗?”
公孙白衣装作懊恼:“好吧,我迷路了。”
孟黛山道:“正好我要回衙门,剑器楼好像也离衙门不远,跟我走。”说完之后,提灯走在了公孙白衣的前头。公孙白衣见状也不好多说些什么,只好默默紧随着。
行至路半,竟无意行到了沈府附近。昔日门庭若市的沈家,屋内的东西已被搬空,大门上也被贴上了两条交叉着的封条。
公孙白衣喃喃道:“沈家……”
孟黛山望着萧瑟的庭院:“你今天来到衙门的事,我后来回衙门时听说了。”
公孙白衣身躯一震,突然想起什么,望着孟黛山道:“当初捉拿沈佳玉归案的是你,你可知道当初为何决定要给她施以凌迟?”
孟黛山沉吟片刻:“是雷捕头想公报私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