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学放榜那日，池家除了小光根本没人去看，他们都觉得池承没考好，那还有什么可看的？

本以为少爷天纵奇才会让他们苏州三房扬眉吐气，省的以后泉州二老爷一家再在他们面前嚣张，所以在孙老太太的授意下早就把吴先生的话传的整个苏州城都知道了，结果呢？谁能想到少爷会榜上无名？眼下这情形，去不去都已经被人笑话死了，既然老太太没发话，他们又何必主动去街上被人当面挤兑？

齐妈妈一直劝慰老太太，说考不上就考不上吧，再考不上也是池家唯一的香火不是？可转头却在园子里胡说八道，说少爷当年坠河八成是呛坏了脑子，这池家三房的将来可要够呛了，倒不如大姑奶奶家的云帆少爷，今年童考一定榜上有名。

她说这话时姜氏身边的赵妈妈正巧路过，立刻笑着回了句：“云帆少爷和二小姐同岁，今年才过童考有什么值得拿出来说的？我们少爷还小呢，明年再考也是一样的，吴先生不是说了，少爷好好学几年，国考都考的上。”

“吴先生说什么就是什么？人家吴先生那是客气，你还当真了！这历来都是名驹配好马，没听说过骡子能生出千里马来。”齐妈妈帕子一甩眼皮一翻，来劲儿了。

“哟，齐妈妈这话，是说谁是骡子呢？老太太当年在德清可是颇有才名的，女学的先生都说，老太太若是男子，得个举人也是不在话下，怎么咱们三爷却只得了个童生？齐妈妈莫不是把老爷比做骡子，坏了老太太的血统不成？”

两个老妇谁也不让谁，站在园子里就吵了起来，直到福叔甩着袖子跑过来劝架。

“哎呦喂！两位姑奶奶快别吵了！赶紧去给老夫人和夫人报喜吧！”

“报喜？报什么喜？这池家如今都反了天了，做下人的都敢编排起主子家的爷们儿来了！还有什么喜可报的？我瞧着你们一个个的都盼着老太太起不来呢吧？呸！你们这些个腌臜货，带坏了三爷又哄得少爷考不上县学，我这就把方才那些混帐话告诉老太太去，看你们还敢不敢猖狂！”

齐妈妈掐着腰扯着脖子喊，赵妈妈没理她，问福叔报什么喜。

“你们还不知道呢？外头来报喜讨赏的人都挤了二十来个了，咱们少爷童考得了苏州府头名，两位姑奶奶，算我求求你们了，赶紧去找老夫人和夫人要赏钱，咱们得立刻把喜钱洒出去呀！”

“你说什么？头名？谁呀？咱们少爷？”齐妈妈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们少爷童考得了头名，妈妈是岁数大了耳背听不清吗？”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光出现在齐妈妈身后，嗓门大的整个园子都听到了，吓的她直拍胸脯。

“少爷不是没考好吗？怎么会得了头名？”

“少爷没考好那都是齐妈妈自己说的，我们少爷才没说自己没考好呢！”小光说完就在众人的视线中趾高气昂头也不回大步走了，等没人的时候才加快脚步跑回清晖院，兴高采烈地将池承的成绩和方才的事讲了一遍。

池承答题的时候就知道成绩差不了，不过头名他倒是没想到，齐妈妈敢当众编排他更是没想到。

“齐妈妈这变化可挺大，从前她可没这么说过我的坏话，也不知最近是不是吃错药了。”池承提笔在纸上又勾勒两下，结果越勾越丑。

他最近一直在练这幅鱼戏莲叶图，作为一个画痴，为了应付考试他只有死磕一张画这种笨招儿了。他就不信了，把这幅画和那首《高山流水》练它个十年八载，艺科要是还拿不到及线，那还混个屁！

至于棋，算了，他放弃了。

“谁知道了，我觉得八成是因为那个叫更年期的病。少爷，你说她病了为什么不找大夫看看呢？平白在院子里晃来晃去讨人嫌！”小光嘴撅得老高，他因为金樽阁的事儿记了齐妈妈的仇。

“讳疾忌医呗，谁愿意让人知道自己生病呢？”

“也是，不过少爷，我觉得齐妈妈是因为没钱请不起大夫，她那点儿银子都给她儿子还债了，哪来的闲钱看病呢！老太太最近对齐妈妈也不太满意，不然放到从前许大夫来请平安脉的时候顺道让他给齐妈妈看看就是，结果老太太连提都没提这茬儿，昨个儿晚上还把苏姨娘身边的张妈妈叫回去了，好像是想让张妈妈回去伺候呢！”

“你又知道了？”

“佩儿姐姐说的呀！”小光坐在一旁的小杌子上认真地剥着松子儿，剥完了放在碟子里举到池承面前，“少爷，吃吗？”

“你吃吧，赏你了，”池承看着他有些无语，没想到这小子如此八卦，颇有做营销号的潜质。

不过小光的话到叫他想起来一件事，前几日在慈安堂他看见齐妈妈穿的衣裳，那是杭州刚上市不久的织花锦，广记售价十五两银子一匹，以齐妈妈的情况是买不起的。池承本以为是老太太赏赐，可方才小光说齐妈妈在老太太那失了宠，那她这料子哪来的？

“小光，你说齐妈妈从老太太那儿预支了月钱，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