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戒严,到处搜寻南奴,白日里萧惜与晏宁藏在俞世府中,一日三餐皆由俞世亲自来送。
到了上巳,杨肃文也随祓禊归城的车马混进城来,就同他们住在同一个院子中。
这可令晏宁犯了难,他本是同萧惜睡一间房的,除了俞世,也没人会来他们院中,可谓是神不知鬼不觉。
杨肃文住进来后,他便要与萧惜分开睡了,院子够大,就算是师兄弟也断没有挤在同一间屋子里的道理。
萧惜与杨肃文都不是多话的,晏宁若是不讲话,这院子里便安静的落针可闻。
晏宁只好自行找话题道:“杨公子箭法不错。”
杨肃文道:“嗯。”
别人夸你,你就“嗯”?
晏宁不禁有些郁卒。
这人比萧惜还难聊。
萧惜……
其实对于他来说,萧惜很好聊,问什么答什么,从来没有让晏宁接不下去话过。
他们两个人住在山上也从未让晏宁觉得孤单和无聊,什么话题都能陪晏宁讲上一天,笑起来颊边有一个梨涡。
他为什么会觉得萧惜和杨肃文是同一种人?
他其实不知道萧惜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他们第一次见面他就起了不一样的心思,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他其实不知道在别人眼里萧惜会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似乎除了自己,萧惜也没有什么特别亲近的人。
晏宁也不知道,如果他们之间没有这样的关系,应该是如何相处的。
萧惜抬眼看了杨肃文一眼,杨肃文清清嗓子道:“多练练就好了。”
晏宁继续这个话题道:“那也不是寻常人练得出来的,军中那么多人,能开六石弓的屈指可数。”
杨肃文道:“军中还有八石弓。”
晏宁:“……”
晏宁实在不知道应该怎样接话了。
晏宁觉得,一定是自己在山上住久了,与人闲话的技能都变弱了,要多加练练才行。
再接再厉。
晏宁道:“杨公子这箭箙也很特别。”
杨肃文见他好奇,便解下箭箙递于晏宁,晏宁拿在手上把玩片刻,那囊上所覆之皮薄滑细腻,还用朱砂绘着着奇异的纹路。
晏宁奇道:“这是什么兽皮?”
萧惜从他手上接过去道:“这是人皮。”
在人活着的时候用草木灰和上朱砂、胭脂刺绘上花纹,再用烈酒洗过之后与寻常皮肤无异,死后仔细揭下来用火烘烤,便能显出这样奇异的弹性与触感来。
杨肃文箭不离身,这箭箙所覆必定不是寻常之人。
果真,那杨肃文道:“是我父亲。”
晏宁悚然一惊,整个人都不好了,若不是萧惜已经将那箭箙接过去,怕是要被他直接掷到地上了。
将父亲的皮肤随身带在身上,这是什么令人毛骨悚然的习俗?
经这一吓,晏宁再不敢主动与杨肃文搭话了。
从前没有那么深入的关系,在人前也不觉得如何,如今有了肌肤之亲,总是忍不住要勾手揽腰,再在人前假装兄友弟恭便有些为难了。
“我吃不下了。”晏宁将碗一推,他多少还有些侯门公子的习性,吃饱了,哪怕只剩下一口饭,也是不肯再动的。
萧惜自然而然地取过他的碗,将剩饭都拨到自己碗中。
杨肃文:“……”
我们陇右还未穷到要吃别人剩饭。
晏宁注意到杨肃文震惊的眼神,只得干笑道:“啊,习惯了,师兄素来节俭,不肯浪费的。”
众人约定三月望日举事,还要与这杨肃文一同住上十来天,晏宁想想便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