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三月既望(1 / 2)望山辞首页

日子转眼到了三月十三。

萧惜高调入了城,却又什么都未做,城内的搜索一日比一日严,却又都徒劳无功,不知道如今莫斤晚上还能否安寝。

不晓得莫斤若是知道,令他恐惧的南奴少年就与他同住在甘州城南,又会怎么想。

俞世带他们从镖局的地下暗道穿过前厅,来到书房,当着众人的面,轻轻转动书架上的虎形镇,“吱呀”一声,书架缓缓开启,俞世点了烛火,示意众人看向书架之后的密室。

晏宁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巨手攥紧又松开,他抢上前去,率先翻看起那密室中的制式刀箭。

他是军宦子弟出身,哪里认不出这些军中才能有制式武器,但这些武器上,却几乎都没有陇右都作院的钤记。

俞世介绍道:“这批武器都是去年秋日后由宕县赶制的。”

供给玉门关守军的武器都打了陇右兵备道宕县都作院的钤记,再后来阳关撤军,陇右四郡几乎算是被官家所弃,都作院被云中郡郡守接收,非常时期,战况紧急,还未来得及刻上陇右道的钤记。

俞世又叹道:“如若玉门关精兵未被调走,哪怕京中无支援,以宕县都作院之能,举陇右四郡之力,也足以供养数万大军了。”

晏宁终于将数日来的疑惑问出了口:“俞先生可知,玉门关大军被调往了何处?”

俞世冷哼一声道:“官家怕死,应是往京畿道与河东道了。”

晏宁心中的疑虑却越来越大:“散关与京畿道更近,为何千里迢迢调玉门关的兵?”

潼关是重关,以今上的作风,守军必然不多,肯定不能随意调动,但散关并无直面鲜卑铁骑的风险,为何手握重兵不动?

杨肃文意外道:“花小哥不知道?去年秋日一场霜冻之祸,蜀中便乱了。”

怎么会这么凑巧?晏宁的心像是被狠狠扯了一下。

俞世冷笑道:“蜀中可不是去年才乱的,蜀中一直都乱着,只不过没闹到京中,未被官家放在心上罢了。”

杨肃文道:“蜀中一直不平定,只是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和鲜卑的事放在一起,才有些棘手了。”

俞世摇摇头道:“蜀中之事牵连甚广,不是三言两语讲得清的。说到底,都是官家不放权,对武将牵制太多所至。”

晏宁转眼去看萧惜,怪不得谢暖要留在洛阳,不愿回蜀中,他们远在塞北,竟也未听说过蜀中之事。

只是,他们离蜀中遥远,不知道也就罢了,晏宵在京洛,竟然来信中也未提过。

萧惜眉头微皱,若有所思,却不知在想些什么,连晏宁看过来都未察觉。

俞世却对蜀中之事不欲多言,几句话便岔过去了。

武器库如今已经空了一大半,想必是俞世已经想办法运出部分,剩下的便是最后一批了,府中众人将武器分派了,连晏宁都得了一张一石弓和一把陌刀。

他最近同杨肃文住在一起,暗暗学他挽弓,竟也有模有样。

从前在玉门关演武场,蒋慎想要教给他的东西,他都不肯用心去学,如今却只能偷师了。

不知道蒋慎是否还活着,如果蒋慎知晓他现在这般用功,又会不会欣慰一些?

沙盘之中是甘州城的舆图,连杨肃文都仔细听俞世所布之局,晏宁越听越是心惊,这样一个人,居然只是甘州城之中一个小小的镖局的师爷。

但也只有甘州城之人才对自己生活着的城池如此熟悉了,每一条巷陌、暗道、水源都能熟记于心。

守夜人,卖炭人,收香人,乞丐,流民,走街串巷的商贩走卒,平日里看不到又无处不在的人,才是构成这座城池的肌理与纹路。

刀枪剑戟藏在收香人的板车里,斧钺钩叉隐在卖炭人的炉灰之下。

在甘州城的大街小巷里招摇过市,在莫斤的眼皮底下暗渡陈仓。

陇右道的兵士扮作流民,扮作走亲访友的故旧,谋生的学徒,四个月间,一点一点地挤进了这座看似铁桶一般的城池。

莫斤只知道那个南奴少年可怕,却不知道这城中的男女老少,皆可揭竿而起。

每一个普通的陌生面孔,都将向他举起手中的战刀。

大靖可以败,这片土地上千千万万的升斗小民,生生不息,却永远不会言败。

十四日夜间,晏宁紧张的难以入睡,却听院中隐隐传来悠悠羌管之音。

萧惜见他凝神细听,轻声道:“我们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