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晏宁穿衣早已轻车熟路,快而不乱,带晏宁跃上院墙,却远远地看到是俞世在自己房顶上吹笛。
见他们出来便收了笛子,歉意道:“可是扰了二位清梦了?”
晏宁摇头道:“没有,是我紧张的睡不着,觉得笛声清越,便想来听上一听。”
俞世道:“不妨,都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这样的话,晏启也说过。
他没有胜,但他已经做了所有他所能做的,人力终有尽时,在晏宁心中,也并没有败。
俞世仰头去看那将满之月,道:“明日陇右兵备道会出兵支援临城和甘州城,只要能撑到大军入城即可。”
晏宁知道他们与云中郡必有方式联络,也不讶异。
俞世吹的是一支晏宁和萧惜都未听过的曲子,隐隐有故园之声。
三月望,月圆为号。
萧惜要与杨肃文去南门,晏宁留在城中。
晏宁向他眨眨眼睛道:“一会儿见。”
他想碰一碰萧惜又不好意思走过去,挥了挥手便要转身。
萧惜轻声道:“过来。”
晏宁不明所以,偷瞄了一眼杨肃文,向他靠近了一些。
杨肃文低着头试他的弓弦。
晏宁又向萧惜靠了靠,萧惜失笑,伸手拉过他的手腕来。
晏宁一挣。
便觉得有一股清寒的真气从萧惜扣在他腕上的指尖传来,登时讲不出话来,紧接着四肢百骸为之一清,连着七窍通敏,来来回回的脚步声仿佛就在耳旁,远处飞鸟踏枝,残雪化作春水。
萧惜将他罩在自己的影子里,低头在他颊上触了一触,低声道:“去吧。”
连手上的剑都仿佛变轻了。
晏宁缩回手来,心情复杂道:“不用。”
莫斤的住所离南门最近,相应的,守卫也最为严密,重兵几乎都驻扎在南门内外,而晏宁留在城内,反而是比较安全的。
萧惜眼神缱绻,温声道:“去罢。”
他向来对晏宁都是极温和的,却没有哪一次这样温柔到晏宁舍不得转身。
远处传来落更之音,一长一短,连着一长一短,一长又一短。
杨肃文抬头看一看天色,向萧惜道:“走罢。”
萧惜向晏宁点点头,便随杨肃文去了。
晏宁还似个富贵人家的小公子,即使穿着缁衣劲装,举手投足间也透出慵懒的闲适来。
他不应出现在暗夜中无人的长街,他应安居于中堂五间,正门三重,房内铺设着地龙,火盘中燃着檀香细炭,侍女如花,护卫重重。
萧惜要狠下心来,才能不去回头看他。
晏宁出神地望着他的背影,萧惜比他三年前初见的时候还长高了些,却还是一样的瘦,少年细瘦的腰身被玄色的腰带紧紧缠着,是他晨间亲手系上的。
晏宁低头踢了踢路上的石子,掩饰着心头的燥意。
真的是……怎么这么勾人啊。
晏宁收回恋恋不舍的目光。
月明星暗,今夜无数暗淡的星光将汇聚为星河浩瀚,与中天月色一争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