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延粥，鸡丝面，芋卷，紫芝拌生菜，洗切好的枇杷渍了蜜，每样一些，拢共摆了一小桌，看上去色香味俱全，分外诱人。

夏夜欢却只各吃一口，便不再动筷。这些严格按照甄由毝指示做的菜肴，看上去色香味俱全，实则上少了些许烟火味。他不爱吃。但……若是吃不完，那甄由毝又少不了要啰嗦几天。

夏夜欢看了一眼夏山，夏山目不斜视，眼观鼻鼻观心。

这是胆儿肥了？夏夜欢哼了一声：“夏山，将这些朝食吃了。”

主子既然已经发令，夏山只能端起那碗玉延粥，一口喝下去。淡，极其的淡。尽管食材很香，但味道太淡了，像是捏着手指，只吝惜地放了一点点盐巴。

日头正好，慵懒的阳光漫进房中，铺了一地的金灿灿。这样的热闹，有些像姜姑娘做的素肉丸。夏夜欢想着，不由自主地涎出一些口水来。那日姜姑娘做的羊肉汤面，可真真是好吃呢，虽然回来后他咳了一整晚，但也值了。

不知为何，自从那回吃了姜姑娘做的玫瑰火饼后，他就越发想融合到老百姓平平常常的烟火日子中去。也算是不枉来人世间一趟罢……

“也不知那山君兄今儿吃的是什么朝食。”他转头望向鹿鸣院的大门，盼望着何山君进来。

何山君没盼到，反而盼进来一个夏零零。夏零零腿儿飞快，脚下生风，不过一瞬就奔到他面前，脸色白得吓人。夏夜欢倒是稀奇，这夏零零哪回见着他，不是趾高气昂的。莫不是他惹上什么大的麻烦了吧。

“左老将军仙去了。”夏零零抖着唇，神色是无尽的惶恐，他舔了舔嘴唇，颤着声说，“他在我面前，忽而无端暴毙。”

夏夜欢脸色凝重起来。

左陶是数十年前，支持他们的将军之一，若不是靠着他们在前阵拼杀，九州是不可能这么快就建立起来。如今本应安养天年的大功臣，竟然在他们花州城中，无端暴毙。

“左老将军的遗体在何处？”夏夜欢话音才落，夏零零就要跳起来：“你不会是想叫你那门客解剖了左老将军吧？”

夏夜欢一脸的凝重：“不然呢？”他绝艳的脸上，神色淡淡，仿佛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夏零零叫道：“你这是对左老将军不敬！死者为大，左老将军理应入土为安！”

夏夜欢看着外头的人影，淡淡道：“怕是不能了。”

“夏零零！你给我滚出来！”一道粗壮的声音叫着。

夏零零循声而去，却见是左陶的大郎左安。左安长得又高又壮，一脸的络腮胡子，很有北人的特征。他牛眼圆瞪，大步走进来，似是地面都略略有些震动。

夏零零跳起来：“左安兄，你听我说……”

“夏零零，你这杀千刀的，还我父亲命来！正是你日日来寻我父亲练武，我父亲才不幸身亡。夏三，你休要拦着我，今日我便将这厮抓回去，给我父亲陪葬！”左安气势汹汹。

夏夜欢叹了一声：“左安兄，你冷静一下。”

左安吼道：“你叫我如何冷静？”

夏夜欢道：“左安兄，人之暴毙，原因有多种，不如叫郎中来解剖左老的遗体……”

左安更是炸了：“夏夜欢，你说的可是人话？我要将此事禀到容帝面前，叫他评一评理！”

他声如洪钟，将夏夜欢的耳朵震得隆隆作响。

夏夜欢桃花眼一沉，迸出些锐色来：“左安，你冷静一下。”

左安一怔，怒气更甚：“夏三，你算什么东西。”

“他不算什么东西，他只是我们视为眼珠子般疼爱的夏家幼子。”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一个面如冠玉，身体修长的青年男子站在门下，一身银色的薄铠甲显得他英姿勃发。

院中众人皆愣住了。

还是夏夜欢先反应过来，薄唇弯起大大的笑容：“二哥。”

夏山与夏零零垂首：“二公子。”

青年男子正是夏夜欢的二哥夏夜寻。他的相貌与夏夜欢并不相像，他的相貌偏硬朗，或是他久在军中，浑身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质。

左安气焰便弱了三分：“夏二公子。”

夏夜寻淡淡地扫过左安：“发生了什么事，你竟如此咄咄逼人？”

夏夜欢抢道：“二哥，左安兄并非有意，只是左老将军忽而暴毙……”

夏夜寻神色一凝：“左老将军仙去了？”

花州城，左家府宅。

因左家一家俱是爱舞刀弄枪之人，是以府宅也颇有武将特色，光光练武的场地便占了左宅的三分之二。

左大将军的遗体被白布蒙着，放在厅中。左家阳盛阴衰，左陶的夫人早就去世多年，左陶的三个儿子只得左安娶了媳妇，此时左安的太太宁菊胡乱套了一件素衣，正在指挥两个下人在布置灵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