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一场寒江南的秋雨更是一场接着一场下,仿佛没有停下的时候。严家一行人长年生活在京城,哪里遇见过这样潮湿阴冷的天气。刚到安陵第二日竟大半人过了寒气病倒。
上官玥担起了安置家宅、照料病人的担子。
刚收拾过的厨房里正熬着一大锅热姜糖水。
上官玥添过了一回水,便又守着一旁的小炉熬药。
过了半刻钟她听见开水翻腾的动静,便将姜糖水给盛进了几个大罐子里,让人端去前厅,叫每个人都喝上一碗去去寒气。
小炉上熬的汤药也好了她小心倒入碗中,端去了月华公主房中,月华公主靠坐在床头面色有些不大好。
她放轻了脚步,端着药走过去,轻轻吹凉了汤药方道:“姨母,该喝药啦。”
月华公主强打着精神,看向从今晨忙到现在都还没有停下歇口气的小姑娘,小姑娘近来瘦了许多一张小脸更是只是巴掌大了,可却挑起了照顾所有人的重担。
她心中颇为欣慰,却也觉着心疼。
小姑娘却笑眯眯的宽慰着她,“姨母,您喝了药就好好睡上一觉,明日肯定就能好啦。”
月华公主点点头又问,“可都安排好了?”
“嗯,住人的屋子都已经清扫过一回,行李也都如数归置,得了风寒的人,都已经让他们喝过了药歇着,我还熬了一锅姜糖水,让大家都喝上一碗。”
“大家连着喝上几日姜糖水,也就能适应安陵的天气了。”
“只是厨房柴米只够今明两日用的,等下午得了空我想要去街上买些。”
月华公主听她说的有条有理,不住地点头,又听见她说要亲自出门去买柴米,不赞同道:“你吩咐一声,让旁人去买便是。”
她忙摇头,“我熟悉安陵道路,早些去买了就能早点回来。”
“正好,小琅要去县里学堂,我还能送他过去呢。”她可是姐姐呢!
这里说来确实也没有比她更了解安陵环境的人了。
月华公主又想说什么,可是头晕目眩的,叫她有些说不出话,上官玥忙扶着她躺下,“姨母,您就好好歇着,一切都有我呢。”
她已经是个大人了,能够照料家中的一切了。
月华公主只好握住她的手,“早些去了早些回来,多待两个人。”
她便点了头,“好。”
等到月华公主睡着后,她才轻轻地放下了床帐,关上门走了出去,回到她自己的房间。
严家祖宅并不算大,是个三进的院落。她和月华公主住在第三进,严琅住在中间跨院,最外头的院子便是日常待客所用了。
她的房间也不算大,行李也都是刚归置进来,还有些没有完全打开。
红袖正收拾着箱笼,见她进来,便道:“姑娘回来了。”
她一边收拾着自己日常用的小物件,一边说道:“红袖姐姐,下午的时候你帮着柳姑姑照顾姨母,我出趟门去采买柴米。”
红袖点了头,又取出了她的衣裳正要放入衣橱里。
却又在装着衣裳的箱笼之中发现了一物,“姑娘,这是何物?”
她不由得走过去,将红袖手中的香囊接过,是很清香的桂花香气,香囊的做工并不算精致,可也能看出来绣香囊的人是用了心思的。
这不是她的东西,她便将香囊打开,里头还放了一张小小的纸条。
字写得不算好,却是工整的,她一下子便看出了是浣浣的笔迹,上头写着,“姑娘,奴婢终于会绣香囊了,你不要嫌弃它。”
她鼻子一酸,只是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将泪意给憋了回去。
红袖还在好奇这是谁做的,她便小心翼翼地将香囊收好,一边同红袖说道:“是浣浣做的香囊呢。”
隔着千山万水,有再多的想念也都只是藏在心中。
她打起了精神,继续收拾着行李。
外头雨势减小时,车夫已经套好了马车,她便喊上严琅一起前往安陵县城。
严琅还有些神情恹恹的,一直捂着嘴咳嗽,是风寒还没有好的模样。他有些受打击,上官玥日日都喝着药,这一路都活蹦乱跳的,他这个从来都没有生过病的人,却因为秋雨而
她有些担心,“小琅,不然你再多休息两日,再去县学也不迟呀。”
严琅摇了摇头,“不用,不就是风寒,我明日肯定就能好。”
如今搬到安陵来了,家中只有他姑姑,表姐还有他,他总要站在人前,撑起这个家才是。也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无忧无虑,日日都只需要去学堂念书了。所以他如今不打算日日都去县学,左右他早就是个能够自己约束自己学习的人,在家中每日看三个时辰书,做三个时辰文章,其余时间还能料理家事。只需要隔段时间便将功课拿去县学给先生看过,请先生指点一番便好。
他将时间都给安排的明明白白,若非是这场风寒,他才不用上官玥送他去呢,他自个儿便去县学了。
见他坚持如此,上官玥也只好点头,“好吧。”
她又安慰着严琅,“李先生学问也极好的,小琅你不必担心在安陵会落下功课。”
严琅一笑,有些不以为然,安陵是个小城,若是有大学问之人,肯定早就名声大振,怎么会默默无闻在安陵当一个教书先生。
她见严琅如此,又道:“小琅,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都没有见过李先生,你便觉着他学问不好了,那你日后怎么能诚心去请教李先生学问呢。”
严琅神情一滞,他表姐说的有道理,便收起了轻视的心态,却还是有几分傲气,“反正我不会叫旁人比下去。”
她心中叹了一口气,小琅肯定会被李先生狠狠批评的,李先生教导学生可严格了。不过她没有提醒严琅,人总要自己摔了跟头才能找到正确的路呀。
严琅掀开了车窗帘子往外头看去,外头还在下着小雨,他便道:“待会儿你去了米铺买好米,别到处乱走,等我来接你。”
她点点头,“好。”
将严琅送去了县学门口,她便去了米铺。
安陵的道路无论她有多久没来,便是闭着眼睛,她都能知道自己该往哪儿走。
她刚从马车上下来,便见米铺老板热情迎上前来,“姑娘,我猜你今日就要来买米,可让我说准了。”
她笑眯眯的同老板打着招呼,“周叔。”
周老板忙将人给迎进了店里,“先进来,你且坐坐,你周婶马上就过来。”
周老板又道:“她昨日还念叨着你回来了,便得空就去严府拜访呢,只是听说昨日严府请了大夫,公主有些不大好,便没敢去打扰。”
热茶也端上来,她捧在手中喝了一口,便有一位中年妇人从米铺后门走进来,激动不已,“哎哟,姑娘回来了。”
“周婶。”她也笑眯眯的同周娘子见过礼。
不过片刻,街坊邻居不少人都过来同她打招呼,将米铺围了个热闹。
周娘子拉着她的手,不住的问,“前次你回来,我原以为要好些年不能见着你了,这回怎么月华公主也搬回安陵了?”
京城情形如何,远在千里之外的安陵人士并不知晓。
可安陵不大,城里城外住着的人,不少都是日日相见的熟面孔,有个什么陌生人来,顷刻间,便能传遍整个县城,所以月华公主这回回来安陵,虽是低调的很,昨日刚到,消息便已经传遍了安陵。
安陵出过的人才并不多,而严家当年那位随着大沅开国皇帝创下江山的靖忠将军,便是安陵这一带的传奇人物了。
而这回,月华公主却带着上官玥同严琅搬回安陵严家祖宅居住,着实让安陵百姓好奇不已。特别是安陵百姓对月华公主的妹妹严箐箐,也就是上官夫人一向颇为尊敬,便更好奇月华公主到底为何会回来安陵了。
有些事情,并不好说给外人听,她也不想让这些看着她长大的叔叔婶婶担心,便道:“姨母多年没有回来过,所以想要回来住些日子。”
她满是骄傲的说着,“咱们安陵多好呀,山清水秀,人杰地灵,可适合安家居住了。”
“姑娘说的对,京城是国都又如何,我瞧着也没有比咱们安陵住着舒适呢,有个什么事儿,只要吱一声儿,街坊邻居都能互相有个照应。”
“就是就是。”
众人又将安陵给夸了一回。
周婶点了点头,方才又问,“那岂不是严将军一个人留在京中?”
忽而听见旁人提起严玦,她有过片刻失神。
也不知道京城情形如何了。
她们离开京城已有二十日了。
她还没回答,便又听见旁人说:“周嫂子,你这话问的,严将军多大的官儿啊,哪里能离得了京城来安陵。”
周婶点点头,“你说的有理,是我糊涂了,竟问了个蠢问题。”
她忙打岔,“没有没有。”
周娘子又道:“再有两日,我那闺女就要出嫁,姑娘可一定要来喝杯喜酒才是。”
她眼前一亮,“周姐姐要成亲了吗?”
“可不是,这两日她不能出门,不然我早叫她来陪你说话了。”
安陵民风虽不像京城那样保守,未嫁姑娘也能抛头露面,在外头走动,可姑娘家要嫁人前三日是不能出门的,周娘子还道:“你不知,她昨日晓得你回安陵来,可高兴了。”
“还一定要让我去严府同你说,让你要来吃杯喜酒呢。”周娘子脸上笑意都止不住,严府,他们怎么
“我一定来!”
周老板让伙计挑了最好的大米上了秤,还想得很周到,“如今这梅雨天气,米不好存放,每回都少买些,免得生了米虫。严府上下共三十人口,这两百斤米够吃半月的。往后每半个月我便让人送米去,姑娘就别亲自跑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