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子洗三那日洵帝亲自抱了这个年岁同他差了五十岁的小儿子,赐下名,泽源音同泽元七皇子生母身份不够,七皇子便抱到丽贵妃膝下抚养震惊朝野。
椒房殿里摔了满地的瓷器碎片,无处下脚。
张皇后发了疯一般扔着屋中摆件,宫人们一个比一个着急,不停地劝慰着“主子您消消气。”可是张皇后哪里能够消气,拿起手边瓷瓶就朝说话的宫人砸去,宫人躲开她便冷声道:“你还敢躲?是不是你们也要反了本宫?”
她动了怒,“拖下去打死。”
宫女跪在地上不停求饶,阮女官使了眼色让人赶紧将宫女给拖出去,又和刘公公上前拦住张皇后,“主子,您消消气丽贵妃不过得了个小皇子,能不能活着长大都还不知呢,您要保重身子,日后的路且长呢。”
“没错,主子,您想想二皇子二皇子都十九了,那小皇子如今才出生三日,如何能同咱们二皇子比。”
张皇后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怒气不减半分,“那贱人是算好了日子,故意选在李泽元生辰那日催产。”
阮女官同刘公公交换了一个眼神,刘公公忙道:“皇上只是因为废太子,所以才看重七皇子。”
“丽贵妃不过就是抓住了皇上心中对废太子那一点儿父子之情。”
“过些日子,若是严玦找不出能为废太子翻案的证据,皇上对七皇子还能像现在这样偏爱吗?”
张皇后听着,终于觉出了几分道理,只要严玦找不出证据来,废太子依旧会背着通敌叛国的罪名,不得翻身。
“娘娘,当下之急,是要同相府缓和关系,只要相爷站在咱们这边,朝中大半官员便依旧是我们的人。”
张皇后眯了眼,“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自从上回因为宁贵人的死,她将张采薇传入宫中问了话以后,张相心中便多了疙瘩。
可她心中也不舒服,“难道本宫一国之母,还要一直看张相的脸色到何时?”
“他难道就不明白,只要本宫坐稳了后位,我儿登上皇位,他相府才能在朝中屹立不倒。”
刘公公脸色都僵了,张皇后从前还是贵妃时,若非是仰仗相府,只怕也不会这般顺利登上皇后之位。可是这人呢,站在了高处之后,便会觉着帮过她的人碍眼,不想再受其辖制。。
张皇后话中满是怨怼,刘公公只好说道:“娘娘,您先同皇上服个软,解了椒房殿的禁足,这事儿便能从长计议。”
张皇后不想低头,却也知道如今的她若是再被关在椒房殿,只会成为后宫的笑柄。
她心中又有些伤怀,明明从前,她同洵帝也有过鹣鲽情深的时候,为何如今会走到这一步呢?
她想不明白。
殿中安静了许久,她终于带着几分挫败的开了口,“罢了,让人去太和殿探探口风,皇上明日可有空闲时候。”
她能在这后宫里屹立二十多年,总有几分能拢住洵帝的手段。
她看着铜镜,大约是这些日子心中有郁气,她发现自己的眼角眉梢,细纹渐渐开始遍布,她的容颜正在一点点的消逝,再也回不到从前。
刘公公脸上一喜,便下去准备。
阮女官招了手,宫人们这才大气儿都不敢出的开始清扫地上的碎瓷片。
“主子,您且再耐心等等,只要咱们忍得住,待二殿下登上皇位时,您便是这后宫里说一不二的太后,再无人敢给咱们脸色瞧。”
过了许久,阮女官都没有等到张皇后的回话。
七皇子刚一出生便得了赐名,丽贵妃所住的长春宫里,热闹非凡,丽贵妃众星拱月般坐在上首的位置,她怀中抱着七皇子,小小的肉团子,眼睛都还没有张开,头发却极其五黑浓密,皮肤也白皙细嫩,是个漂亮的孩子。
众人纷纷夸着七皇子,丽贵妃带着慈爱目光望着怀中孩子,仿佛她便是亲母一般。只是抱过了一时片刻,七皇子张着嘴大哭起来,她便将七皇子交到了奶嬷嬷手中。
有人说着奉承话,“有贵妃娘娘悉心教导七皇子,七皇子日必定前途不可限量。”
“可不是,谁不知道这满宫里,皇上如今最疼爱的便是七皇子。”
丽贵妃只笑着听她们说话,并不回话。
长春宫大宫女脚步轻缓走到丽贵妃跟前,附在她耳边说道:“主子,浣嫔差了人来,她想瞧瞧七皇子。”
“你回去告诉她,七皇子在本宫这里住的好好的,让她不必记挂,安心坐月子,等出了月子,想见七皇子的时候来长春宫见便是了。”宛如是已经将七皇子同他生母
大宫女忙应了声退下。
旁人都听见了她说的话,却无一人想替七皇子生母浣嫔求情,只恭喜这丽贵妃喜得皇子。
七皇子洗三便热热闹闹的过去了,待到满宫的人都离开,丽贵妃站在了廊下,涂着蔻丹的手指轻轻逗弄着养在笼中的八哥。
八哥不住地说着恭贺之词,叫她心情大好,过了片刻,她唤了身后,“兰芝。”
“主子吩咐。”
“让人去严家走一趟,便说本宫收下了严将军这份大礼,严将军托本宫之事,本宫自会帮他。”
“是。”
丽贵妃勾起嘴角,抬眼看向椒房殿的方向。
让浣嫔在李泽元生辰这日产下七皇子,这样好的一步棋,她张皇后会如何接招呢?
第二日,张皇后着素衣,脸上未施粉黛,独自一人去了太和殿,不知同洵帝说了些什么,大半个时辰之后,洵帝下旨,解了张皇后的禁足,重新让张皇后掌管后宫。
丽贵妃半点儿怨恨神色都没有,圣旨不过下了两刻钟,她便去了椒房殿,同张皇后做交接。
她笑意盈盈将册本都交给了阮女官手中,状似方才想起一事般说道:“嫔妾还忘了恭喜皇后娘娘。”
张皇后手指险些就扣进了肉中,绷起嘴角一丝笑意,“本宫有何喜?”
丽贵妃笑的越发温柔,“自然是恭喜皇后娘娘又得一子。”
“只是七皇子还出不得门,不然嫔妾今个儿必定抱他给您瞧瞧。”
张皇后脸色一僵,怒气险些都要压不住。
阮女官轻轻地扯了她的袖子,她方才开口,“他才几天大,出不得门,你该好生照顾才对。”
丽贵妃起了身,盈盈一拜,“嫔妾自当不负皇上、娘娘的信任,将七皇视若亲子照顾。”
张皇后再也忍受不住,端了茶送客,“本宫尚有宫务,便不留你喝茶了。”
丽贵妃带着宫人缓步出了椒房殿,忽而听见身后一声她勾了嘴角,心情不错。
张皇后收回了宫务,看着这些日子后宫中的人员调动,险些气得晕过去,丽贵妃神不知鬼不觉便将她这些年安插到各宫的人手给调走了大半。
她将名册用力一摔,险些就要四分五裂,“这个贱人!”
阮女官忙道:“主子息怒,好歹咱们将宫务都给收了回来,再重新布置便是了。”
张皇后点了头,“你说的没错,当务之急,是让城儿尽快迎娶采薇。”
她要和张相重新建立起紧密的联系,最好的方式便是联姻,这些年张采薇对她儿子一片痴心,她都是看在眼中的。
她便道:“把城儿叫来。”
李泽城很快就入了椒房殿,张皇后心中欣慰,她还有儿子在手,“城儿,如今你也要二十了,这婚事,本宫想着,也该定下了。”
“你该准备准备,迎你的皇子妃了。”
李泽城抬头看向他的亲母,心中忽而起了一股无力感。
张皇后见他不言语,便放缓了语气问道:“城儿,你可是不愿?”
李泽城回过神来,“母后,儿臣若不愿娶张采薇呢?”
张皇后脸上笑意顿无,“你同采薇两情相悦,你为何不愿娶她?”
李泽城握紧了拳,忽而笑开,“儿臣不过同母后说句玩笑罢了。”
张皇后松了一口气,脸上又重新挂着慈爱的笑意,“你这孩子,这是你的终身大事,岂可玩笑。你只安心准备迎娶,其余事,母后自会帮你安排。”
李泽城深深地躬身,“儿臣,谢过母后。”
张皇后便欢欣鼓舞的着手准备该如何向洵帝请旨,李泽城出了椒房殿,走在甬道上,每走一步,脸上笑意便少一分。
他母亲说他同张采薇两情相悦,可他母亲只怕是忘了,这场由她布局的两情相悦的戏码里,他从来都没有动过真心。
他不过是一枚棋子,任由他母亲摆布罢了。
他很想问问,在他母亲心中,他这一生,是不是都比不过她对皇位的渴望?
可惜,他不能问出口。
洵帝下旨赐婚那日,张采薇喜上眉梢,这些年,她终于如愿以偿,要嫁给李泽城了。
后宫形势,仿佛又是张皇后站了优势。
严玦独自坐在庭院的凉亭中,出神看着那颗从前挂满了梨的秋梨树,无人采摘,梨子掉了满地,如今枝头只剩下了树叶,风儿一吹,树叶便唰唰作响。
自从月华公主带着上官玥和严琅离开京城,去往安陵之后,整个将军府仿佛一下子就冷清了下来,宛若一座空宅,让人心生寂寞。
忽而前方似有人在唤他,“三哥哥。”声音轻快悦耳。
他抬眼看去,可那树下空荡荡,哪里来的人?
他心中怅然若失。
又听得脚步声传来。
他回过神,脸上落寞之色一扫而尽,看向来人,“何事?”
“安陵的信到了。”白昊笑着将信递到他手中。
他低头认真地读着书信,过了许久,他轻轻的笑了。
又过半刻钟,刘瑜匆忙走来,“主子,张择林到了。”
他应了一声,将书信收好放入怀中,正了神色朝书房走去。
张择林站在书房里,这两个月来,他潜伏在暗处做着眼线,比起从前,他身上再也没有少年气,整个人沉稳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