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上的关节正是蓄势待发，忽听得身后传来轻柔的声音：“主君，你教我的鲈鱼羹做好了。”

王道潜将弹筋徐徐复归原位。转过身来，是穿着黄色鸭绒褙子、将乌丝自然披散的赵姜。赵姜拉着素帷，秀淡的面容上亦挂着一种清淡自得的笑容。

王道潜微微一笑，嘱托了艏、艉的宋信与冯氏兄弟，让他们务必控制好木筏的方向后，遂紧随赵姜穿过帷帐又再穿过一道木门，两人这才进入到木筏内里略显幽暗的舱室。

眼下他与赵姜等人所在的是一种“大筏”它的形状与“船”是差得有些远的。

穿越者们当然是很想造一条适航性好、载货量适宜的小型帆船出来的。刘高也似乎确有一些造船的经验。遗憾的是这位经验丰富的匠师目前被东硖里的其他要务缠住了，脱不开身，也就没办法为穿越者们造船。不过考虑到东硖里周边水网密布，而且前次去由拳县市时，也免不了要穿梭横渡许多河湖，穿越者们最后便退而求其次，希望能暂时制造一两只能够过夜的较大型的水上交通工具。

在看到文献记载宋代诗人陆游入蜀时，曾“遇一木筏，广十余丈，长五十余丈，上有三十家，妻、子、鸡、犬、臼、碓皆具……舟人云，此尚其小者耳，大者于筏上铺土作蔬圃，或作酒肆，皆不复能入夹，但行大江而已”之后，穿越者们突发奇想，最后制造出了一种模样简陋粗笨的“大筏”来。

这种大筏当然是不好与陆游所见的那种木筏相比的。王道潜与赵姜所乘的这种木筏要小得多，它长五丈、宽两丈左右，上面只有三个舱室。舱室内有床铺卧具与桌椅，主要功能是木槊队近期在东硖里附近巡弋时，可供作穿越者们临时居住、指挥的场所。

从昨日开始，王道潜便率领门生宋信、冯氏兄弟与木槊队史当、赵廉、邹虎等合计八名武卒，正式踏上了巡弋、探索东硖里周边地域的旅途。

宋信与冯氏兄弟负责操控木筏，而八名武卒则分成两支队，每队各自携带两只小筏。在队伍汇合，一起前进时，他们就一前一后将王道潜的大筏拥护在内。倘若队伍有所行动，他们就支开分散在外。

整支队伍目前还都留在东硖里东北处近采石场的长山河支流中。而两支小队已前出在外，分头找盐、捕鱼并探索未知地域。

王道潜此时与赵姜独处在大筏的室内深幽，也没别的，只是按照之前与两支小队的领头史当与邹虎各自说定了时间，等他们在指定地点集合，并向他报道便是。

他扑开木扇，让温暖柔和的冬日晨曦照射进来，倒也是感觉怡然自得。

赵姜脱了云头素履，穿着“白练”织成的长袜，一头乌丝顺畅地披散着，蛾首稍稍倾斜，就跪坐在王道潜近侧。她将陶烓上的气柱甑的盖子掀开，忽然似有斜风从窗中漏过，浓郁的鱼香味和着一股热腾腾的水蒸气便一股脑地扑面而来。赵姜抄起斜放在棜案边的竹扇，将雾气轻柔地扇去了，又将木扇稍稍掩闭些，这才将甑内的鱼羹盛在木制盘卮内，然后将木制的筷箸汤勺一并放好。

王道潜舀起鱼羹轻呷一口，羹汤是恰到好处的温烫入口不过片刻，舌尖便似驻留有无穷的回味。

“阿姜，做得极好！”王道潜盘踞着腿，“你的手艺可真是绝了。”

赵姜双颊浮上红晕，腼腆地道：“都是主君教的。”

“你自己也吃一些吧。冬日寒冷，吃一些，暖暖胃，对身体很好。”王道潜放下汤勺，注视着赵姜道。赵姜知道王道潜并不喜欢别人盯着自己吃，也喜欢与人分享食物，因而也只是稍稍迟疑，就缓慢轻柔地也为自己盛了半盏盘卮。

王道潜看着这半盏盘卮，摇头无奈地笑了笑。他在赵姜两颊微醺、嘴角微露喜色的神情之下，还是为她盛满了盘卮。等到赵姜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又道：“我们在这冬日出来一次也不易，而且这次出来，恐怕也要几日之后方可回去。多吃一点，这样人才有精力。”

见赵姜又要说些什么，王道潜立即岔开话题说道：“这样吧，阿姜。吃完之后，你便也盛三碗盘卮出去，一并给阿信、阿范和阿典吃了。这样好的鱼羹，他们也应尝一尝。”

“诺。”

王道潜吃得极快。赵姜看到王道潜吃得那样快，似乎有些慌张，但看到王道潜正盯着自己局促的模样，也不禁轻声笑了出来。

可能是这时羹汤入腹，王道潜这时四肢百骸都是充盈的热量，瞅见赵姜这俏皮似的笑容，心中也像是坚铁熔融。他心忖武卒们在外，而三个门生也都被外头那一层木门阻住，没有自己的命令进不来这便顺手一探，将赵姜“呀”地低呼一声揽腰入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