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

回到东硖里时，王道潜发现他走后数日，里民们已经编制了一些竹篱笆出来，将南面堪堪围住。老范说，这是因为前些天有些鸭子从水塘那边窜到了近处，惹来里中许多狗的吠叫，为免意外情况发生，大家决定用竹篱笆将东硖里围起来。

“将来东硖里如果逐渐形成了城镇的规模，”王道潜穿过篱笆，若有所思地道，“那就可以再集中人力，按照此前那位无名氏留下的图样筑造城墙和棱堡了。”

“只可惜人还是太少啊。”老范额前的流海被冬风吹得呼呼飘散，“你路上跟我说的那个搜刮逸民的想法，确实是个好主意。这里虽然荒僻了一点，但自然物产还是很丰富的，肯定会有人藏在其中……我真是没想到，你竟然还能看见犀牛，以前都以为是非洲才有……”

这三个月来，自老范的轮窑顺利竣工并投产后，东硖里的屋舍规模上了一个新台阶。新筑的屋舍多是非悬空干栏结构的砖木房舍，舍顶仍采质朴平直的悬山顶样式较之以往有所不同的是，这些屋舍檐角曲翘，顶覆瓦片，比原来要大气美观、结实保暖多了。

王道潜与老范对外缘的屋舍群指指点点，闲谈得颇为愉快。俩人很快就踏上了东硖里的新筑的石路但是低头一看，或许现在称之为“石路”也不准确了。东硖里的轮窑开工后，由于次品率较高，许多残砖碎瓦就用来铺路。眼下他俩脚底这条穿越篱笆南北的新路，便是用这些新材料铺成的。

途中老范还遇到了他的小门生云郎，两人便让云郎去逐个通知东硖里诸公，让他们一道去大圆砦议事。

“家华怎么赶那么多猪过来？他不去开会了么？”

正要进入到东西大道的王道潜停下脚步，东北方向处，何家华偕同几个里民，正满身烂污地驱使着一群黑猪往南面而来。在他们身后，有三个里民推着独轮车，车上有装满饲料的白色麻袋。前头何家华等人甫一近身，阵阵和着屎尿气味的恶臭扑面而来。

“道潜，阿叔，你俩先去开会。我把原来养在北面猪圈里剩下的最后这些猪都赶到南边新筑的猪场去。”何家华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自己的衣袴，“我干完活还得洗个澡，不然这晚饭都别想吃得下了……”

老范笑骂道：“臭死了！快去快去……”他转头对王道潜说：“家华这俩天忙着盖猪场，也是难为他了。这些天他还自己调制饲料，似乎也颇有心得。”

“那我走了？一会见啊……”

何家华也不驻留，赶着十几只身形比当初买来时体廓壮实许多的黑猪急往南边赶去。

王道潜见他这劲头，又听说他在调制猪饲料这件事上颇有进展，当然非常高兴。如果能解决猪饲料这个问题，东硖里初生的养猪业便看到了大半希望。

要之，汉代养猪用的是人畜的粪便。如前汉氾胜之书曰，“无蚕矢，以溷中熟粪粪之亦善”。然而以粪便喂猪，容易使猪感染囊虫尾蚴也即所谓的猪肉绦虫。人如果吃未彻底煮熟的含有囊虫尾蚴的幼虫的所谓“米猪肉”，就可能导致脑部被这种寄生虫感染，进而引发癫痫等症状。这在汉代是不治之症。所以养猪需要科学的方法，要用含有用榨取豆油后残余的豆粕、米糠、麦麸、鱼粉等的饲料来喂养。

何家华并不妄想以后世那种近乎工业化生产的方式来养猪，而只是希望依现有的条件尽可能地扩大东硖里养猪的规模，然后形成一个可靠、恒定的养猪场。

他现在确实已经梳理总结出了三种饲料：其一提供生猪的日常热量，用糙米、米糠、高粱等，如将来东硖里种植玉米，玉米、玉米秸秆亦有用场其二则补充生猪蛋白质，用鱼粉、骨粉以及煮熟后的豆粕等最后则是为生猪提供像是碳酸钙这样的矿物质，原料主要是石灰石或动物骨粉。

生产前述三种饲料中的大多数原料，东硖里目前都能供给只是饲料的加工、调制并非易事，尚须结合文献与经验渐进摸索，归纳总结出一个最佳的方案。在这上面，何家华显然还将耗费相当的时间。

王道潜与老范是先到大圆砦的。其他人似乎都很忙。在等待的间隙，王道潜甚至还有暇余走到旁边嘱托赵姜去烧一壶茶来。回到黄榉圆桌后坐定，又等了片刻，沈梦熊、孟晓波与胡津龙这才姗姗来迟。看他们须发凌乱的模样，想来刚才都沉浸在工作中，近乎无暇脱身了。

孟、胡二人还未坐定，沈梦熊就笑嘻嘻地将他手中的两本册子递给王道潜：“道潜，先别急着说你的事。你先看看我这两种装帧方式。你走后这几天，我正好复原出了蝴蝶装和包背装。线装有些复杂，我现在还没做出成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