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小黑奇道:“大人就这么确定自己能查到东西,朝中的动静这么大,如果我是户部一早抽手不干了,又或者把江东进货的商户一卖,自己脱手干净。”
陆卿笑道:“不怕他这么干,就怕他不这么干。”
戴小黑被他笑的瘆得慌,揪起衣领抖了抖热气:“大人又在肚子里沤什么坏水呢?”
如果不是萧洹先前有将这案子交给大理寺的意思,陆卿倒是挺愿意将证据悄悄拿了,户部和置钱监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也能一网打尽,奈何有了朝堂上不得不唱的那一出。
户部不是傻子,眼下定与京中各大赌坊的假/币生意断了联系,如此一来,户部也势必将南方走运的商户卖个干净,商贱官贵,虽轻易不敢得罪,可若是被逼进绝境也是会反咬一口的。
陆卿有时候挺佩服他这张会找死的嘴,瞟了一眼,戴小黑马上从凳子上窜起来:“明天有的忙,我先找个地方睡了。”
“别急,”他被叫住了:“今天晚上还有人等着来吃席呢。”
这两日,江晁已带着乙十三过了定州,两人走水路,既不行官道,又不事张扬,沿途官府对此一概不知,可不料刚一接近颍川城门,盘查忽然严了起来。
乙十三压低了斗笠,问:“咱们的行踪是不是被颍川府知道了?”
江晁这几年在朝中晾着,少了许多历练,将原本就沉默寡言的性情打磨的越发沉静,他略想了片刻,摇头道:“不像,一来陛下已在朝中明令不得透露咱们的身份和行踪,二来如果颍川府真的知晓巡按下查之事,那也该派从事在城门候着,如此盘查行径无异于对陛下不敬。”
江晁的穿着像个布衣书生,乙十三更不用提,两人混在百姓队伍中竟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官像。他将城门口盘查的士兵瞧了个清楚,只见守军身上的军备都是用旧的,但神色毫无地方州府缺乏锻炼的那种蒙混之像。
“我觉得不大对,这些士兵看看起来有些穷困艰难,可如果真如咱们猜测的那般,颍川整个的和铸铜案联系在一起,又或者往京中运送底野迦的根本就是颍商,何至于此?”
“况且,颍川军原先在毅平侯袁泊儒麾下,自从前朝侯爷获罪后多有分化,早没有战时常备状态了,此地不比雍州、弈州等地,并非军备要地……”
守城军照例打量他们二人:“干什么的,第一次来颍川?”
也不知是怎么看出来的,他两个孤零零的既没随从也没货物,只好找了别的借口。
“路过,到沅陵走亲戚,从颍川过最快,劳烦军爷行个方便。”他说完,试着从袖里掏出一定碎银,可守城军看都没看,不耐烦的招手:“快走快走。”
说完,提着刀朝他们后面那辆稻草车捅了两刀,见到下面麻袋里的谷子才放行。
太不正常了……
入了城,颍川府门户紧闭,这还是白天。路上有守军巡查,不一会便赶着一队衣衫褴褛的犯人往门楼外面走,这些人里有男有女,看着并不像十恶不赦之徒,手脚皆被铁链锁着,没人叫冤,倒像是习惯了一般。
江晁不过多看了两眼,就被赶人的守军狠狠一瞪,他赶紧移开视线,佯装在铺子前挑拣起来。
摊铺老板:“您二位是别处来的吧,可别去凑守军那热闹,那些守军看着不爱说话,其实可凶着呢。”
江晁将方才没递出的碎银子掏出来,随意挑拣些玉器小玩意:“就是路过,没想到颍川府规矩这么大,冒昧了。”
摊主笑呵呵收了银子:“可不是,您要路过,那可得紧着走呐,别在这城里穷晃悠,那些穷溜达没事挑事的,都被刺史老爷关衙门去,其实小偷小摸的也没犯什么罪,哎。”
江晁:“怎么颍川府没衙门没监牢么,犯了事罚就是了,为什么用铁链子拴着往城外去?难不成还有此地犯案,赶到别处受罚的道理。”
摊主‘嘘’了一声,看在银子的份上,小声道:“可不是,好端端的不讨活计,非要触刺史老爷的霉头,这些人呐全是赶去挖山的,没准就回不来喽。”
江晁一惊,和乙十三对视一眼——铜矿!
江晁又走了好几家粮铺和米铺,用碎银子找回的铜板个个色泽匀称,纹样清晰,根本没有京中流通的那种假/币,可他却越来越心惊,如果铜矿不是用来造铜板,那就有可能是造兵器。前朝一城百赌的景象早已消失殆尽,城中莫说散药的馆子,就连秦楼楚馆都见不到两处。
颍川往南是沅陵三县,经水路北上江东,南北走货再没什么比这个更快的了。
江晁身处此地,前因后果这么一串联,不禁冷汗连连——到京城的‘懒货’不是从颍川产的,而是经颍川护送的,那么城中守兵根本就是官商军勾结,畅通了一路!
方才城门盘查没让他紧张,现在却在客栈里急的团团转:“这消息得马上传回京城,眼下与大人想的差了太多,太危险了!来不及,就算是八百里加急的军报,到京城至少也得三天!”
乙十三在传讯上倒是有点办法,道:“要不然我去试试……”
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咚咚咚’三声敲门。
颍川刺史的声音带着点探寻,歉意招呼道:“巡按大人,下官闭目塞听竟,不知有贵客来访,实在怠慢了,不如移至府衙,下官为您接风洗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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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