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到了傍晚,一行人到了汴京。
汴水穿城而过,日夜东流。梁、晋、汉的皇帝,在这里走马灯似的生生死死,四分五裂的乱世,却没有让汴京的繁华,消减分毫颜色。
做生意的商贾,看街景的士绅,骑马的官吏,叫卖的小贩,乘轿子的大家眷属,身负背篓的行脚僧人,问路的外乡游客,听说书的街巷小儿,酒楼中狂饮的豪门子弟,城门边讨赏的乞儿......符落璃挑起车帘,马车缓缓驶过外城、里城,一路上挤挤挨挨的热闹景致,令她目不暇给。
柴荣安顿好属下住处,便同符落璃、王朴一起回府见郭威。赵元朗离家两载有余,也自是告了假,回家探望。
只剩下徐照轩,形单影只,郁郁不乐。
赵元朗倒没因她的身份,刻意疏远。临走之前,还凑到她耳边道:“我去去便回。带你吃王楼梅花包子、曹婆婆肉饼、薛家羊饭、梅花鹅鸭、曹家从食、徐家瓠羹、郑家油饼、王家奶酪、段家熝物、石逢巴子肉......想一想,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说得徐照轩破涕为笑。
柴荣深湛的眼睛扫了一眼赵元朗道:“元朗速归,也好陪徐姑娘去李崧府上走一遭。”
赵元朗应了,打马而去。
-2-
自郭威河中平叛凯旋,已被皇帝加封为官检校太史兼侍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府里整日人来人往,觥筹交错。
郭威见到柴荣与符落璃,自是万分高兴。得知一路上几番遇险,当即叹道:“从河中出发时,因战事未了,也没抽调更多属下护卫于你,让我心中甚为抱愧,荣儿,加多少人马,你来提,务求护得落璃周全。”
柴荣称是。
郭威见王朴甚为眼生,便问道:“这位是?”
王朴忙上前一揖道:“晚生王朴拜见侍中。侍中有所不知,我原本是枢密使杨邠手下的秘书郎。后辞官回归故里洛阳,却机缘凑巧,跟随了公子。”
那杨邠与郭威、史弘肇、王章、苏逢吉等五人均为先帝留给当今圣上的顾命大臣。郭威虽长年征战在外,却也晓得那四人把持朝政,要挟少帝,蛮横无知、贪暴残酷的嘴脸。
于是语气和缓道:“杨邠贵为枢密使,乃朝廷重臣,你做他的门客,与跟随荣儿,自是天上地下。你好好做着朝廷的官员,为何轻言放弃?”
王朴看了看柴荣,见柴荣轻轻点了点头,便鼓足勇气道:“杨邠与王章和史弘肇矛盾日深,自古将相不睦乃大忌,圣上又年少,轻信奸佞。说句大不敬的话,晚生午夜梦回,总有大厦将倾之感,遂索性归家,也不愿再淌这汪浑水。”
郭威深深看了他一眼,对他的一番诤言,倒是没再表态。
静了片刻,柴荣道:“父亲,我们此行,路遇一个蜀中青城的姑娘,说是受故人所托,来汴京找李崧,不知那李崧近日是否还是托病在家?”
郭威道:“李崧?巧了,他刚刚被问了谋逆大罪,已经羁押。”
几个人都是一惊:“谋逆?”
-3-
郭威道:“此事说来也甚为蹊跷。前几日,李崧的兄弟李屿、李鳷与苏家子弟饮宴时,曾口出怨言,抱怨苏逢吉夺取自家房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