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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事过后,甘泉宫已如冷宫。
可陛下迟迟没有废后,或是担心史官的笔刀,或是二十多年的夫妻情,总归是君心难测。
殷殊已在贵妃这个位置上待得太久了,再拖下去,等到宋祯开府议事,便又是数不清的麻烦。
她虽已有摄六宫之权,儿子也加冠成亲,可那个位置,还被段菀菀占着。一个没有母族,也不会再有恩宠的皇后,占着甘泉宫,唯一可以期盼的,便是她的儿子有朝一日荣登大宝,将她从昭阳殿,移去宝慈殿。
她还记得那个生命从她腹中流失的感觉,她不会再给段菀菀机会了。
所以她需要一个可以替她去做这事的人,这人最好与段皇后有着不一样的关系,这人还得是一个有求于她的人。
用一个宫宴名额,换一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即便知道那个孩子并不只是想参加宫宴,而是想在中秋宴上见什么人,这也是极划算的买卖。
更何况,那孩子无论想在中秋宴上做什么,都脱离不了她的掌控。
殷殊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利用那些自作聪明的人,却又放他们一马。
那孩子眼中没有仇恨,她的目的是什么殷殊并不在乎,毕竟她的力量那样弱小,段皇后不再是皇后,她就连最后的底牌都已交出。
从此,真如蝼蚁,只能仰人鼻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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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泉宫昭阳殿无令不得进出。
殿前有侍卫把守,娄氏亮了腰牌,为首的侍卫知是贵妃的意思,没有阻拦。
这里面住的,是当今的皇后殿下,却不是过去的皇后殿下。
从前昼夜不息的昭阳殿,如今从外望进去,只是暗趸趸的窗户,里面没有一丝光亮。
熄灭的不只是长灯,还有一个家族的命数,和一个女子的后半生。
推门而入,不知多久没有人打扫过,空气中的尘埃有些呛鼻。
“殿下……”段拂易提着灯,看着床边有一个坐着的人影,散着长发,只着中衣。
听她呼唤,段菀菀回过头,脸上挂着一丝奇异的笑,眼底看着有种湖一样的平和和冰冷,在微弱的灯光下,散发着冷光,“你是谁?”
段拂易心中一惊,“你不认得我了吗?”
那眼珠转了一圈,脸上似有些痛苦,但很快就又平静了,“你是谁?”
提灯走近了,段拂易看着那清了那张脸,那散下的长发中黑白交杂,若是旁人来看,断然不会相信面前的女子还不到四十。
短短几个月,她苍老太多了。
段拂易蹲在她坐前,位置比她稍低一些,她抬起头,温声道:“我也是段家的女儿,我叫段拂易。”
那人端详着她的脸,许久,才开口道:“你不是,你是那个贱人派来的。”
那双眼中已淬满了怨恨和阴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