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已经是四五年前的事了,为此,他还挨了母亲的责罚。宋祁回过神,抬手安抚似的拍了拍段拂易的后背。
怀中之人哭着哭着,便睡着了。
马车已到了肃王府,娄氏原想出声提醒,宋祁一只手掀起窗帘,对着车外的娄氏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娄氏会意,吩咐车夫将马车赶去了一旁不显眼的位置。
外面的天有些亮了,这处的院墙边栽了一棵枫树,枫叶是金黄掺着火红。马车便停在树下,一身蟒纹紫袍,头戴官帽,面容端正清朗的男子坐在逼仄的车内,腿尚且伸展不开。
那一身素白的女子正埋在他怀中睡觉,一脸疲倦之色,面上还隐隐挂着泪痕。
她睡得并不安稳。闭了眼,那黑暗过后,是昭阳殿微弱的灯光,灯光下散着长发的皇后。
灯光迅速闪动,变成落下的刀光,护城河在阳光下波光粼粼,河水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波光又变成了母亲丧服上镶嵌的玉石,在陵中青铜灯的照映下散发着冰凉的莹光。
铁镣铐……一平走出城门时,回头望她的眼神里,闪烁的泪光。
那些光芒迅速聚拢,又如灰烬般散开,她光脚走在一条长长的水路中,四周暗得没有一丝光亮。
“段拂易!段拂易!”她耳边听到远方有两声急切的呼喊,有人似乎正在摇动她的肩膀。
她脑袋昏沉沉,脚下那种冰冷的感觉还在。
一只冰冷的手贴在了她的额头,恍惚间她似乎听到了宋祁在说话,“娄内人,叫医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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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梦中转醒,段拂易已经躺在了淮雨阁。
她睁开眼,眼睛有些干涩。浑身如同散了架一般,无力动弹。
“主子。”冬卉弯腰俯身来查看她的情况,“主子你感觉好点了吗?”
冬卉将她扶靠在软枕上,看她神色还有些茫然,“是殿下送你回来的,你发了高烧,已睡了一日一夜,可吓坏小人了。”
“殿……殿下呢?”她喉咙如刀割一般,干涩生疼。
冬卉给她斟了一杯热茶,“殿下回来后不久,就又被召进宫了,皇后殿下薨了。”
相处一月,冬卉大致也知道了段拂易的身世,见她沉默,冬卉又念叨道,“殿下请了御医来,说主子你是思虑过重,沉疴郁结,昨夜许是着了凉,所以才病倒了,好生休养便可以痊愈。”
段拂易还是没有回话。
“主子,你怎么了?”冬卉发觉出不对劲,凑近了去看段拂易,一脸的担忧。
在她眼中,主子平日虽不爱说话,却也鲜有这样一句不回的时候。莫非是烧傻了?
段拂易却在经历着惊天的巨变。母亲去世、父族获罪使她从汴京贵女变成微末之人,是天威磨去了她的明媚与恣意。而这一次,她亲手断送了自己姨母的性命,仿佛是母亲在天上看着她。
天地间自有一双冷眼在观察她,告诉她,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在与命运的对抗种,要做个干净的人啊,小阿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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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虑未终,外面突然喧闹起来。
一队侍卫闯进了院中。
来者皆身披细鳞甲,甲胄下露出绯色衣袍。
为首那人书生样貌,穿着绯色官袍,上绣石青色鹤纹,腰佩蹀躞带,带上挂着钱袋、青铜令牌和一柄长剑。
冬卉扶起段拂易,刚走出屋子,文斯娴便带着一众府人接踵而至。
那书生对文斯娴行了个揖礼,语气却仍是桀骜之态,“下官见过王妃。”
“司御率擅闯我肃王府,可有圣谕?”文斯娴双手端在身前,厉声问道。
曹冰直起身来,双眼维眯,眉中带笑,“贵府庶夫人段拂易涉毒害皇后,下官奉皇太子令旨,前来捉拿审查。”
“闻所未闻!”文斯娴看向她身边的一个布衣老者,“司御率所言,焦长史可有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