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驱车抵达目的地时,地下实验室早已因爆炸而成了漫天黄沙中的废墟。
许流星藏于身上的定位装置,倒像是被人刻意保留下来的,自抵达实验室就再也没有过动静,而爆炸之后,便彻底失去了信号。
两人顶着一片狼藉找人时,碰见了同样在找人的拓鲁。
拓鲁气得眼睛发红,他找到七九时,那家伙不急着逃命,反而在冷静地调配炸药,他更没想到,临时调配出来的炸药威力如此惊人,一个冲击波裹着黄沙把他轰飞。
他晕过去了。等醒过来,原本实验室的位置已彻底坍塌。
拓鲁不知道七九有没有来得及逃命,是不是被埋在了黄沙下。
但答应过许流星的事,哪怕是具尸体,他也得挖出来给她带回去。
就这样,三人碰面。
直到天光大亮,许骆才接到杜筱卿电话,说许流星和七九都被杜杰恩救走了。
思绪回归。
陆拙翻身下床。
七九的房间从外面上了锁,白天杜杰恩时不时就要抽个风,又是打又是骂,没什么污言秽语,但字字难听,也没有哪只拳头砸在要害,但响声悚人。
杜杰恩消停了,陶治戌又继续,短短三天,抽了七九好大几管血。
连陆拙都有些于心不忍。
房门打开的瞬间,七九也睁开了眼睛。
他虽是十岁前的人格,但苦难打磨出来的身体本能并没有丢掉。
房间里徘徊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像腐朽的败叶,也像枯竭的泥沟。
总之,不太好闻。
七九蹲坐在角落,双手被铐,头发凌乱,仍裹着黄沙,浑身上下脏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黑衣服都成了灰,深一块,浅一块,也不知凝固在上的,是别人的血多一点,还是他自己的血多一点。
只有唇色透着白。
那双幽暗的深眸里泛着冷锐的光芒,充斥着警惕和恐惧交织成的情绪,也有委屈的成分,像一只受虐已久的流浪狗,缩在角落里,好似凶狠地龇着牙,却也无可抑制地发着抖。
陆拙的心情,在那一刻很难形容。
那日在边境小城,七九虽然把手放在了许流星的脖子上,但陆拙第一时间就检查过了,好似被他箍过的那抹白皙上,没有半点勒痕,甚至没有落下一点灰。
他的大脑在命令身体解决所有的潜在威胁,但他的身体已经做不出伤害她的动作了。
陆拙缓缓靠近七九,盘腿坐在他面前。
房间没有开灯,但窗帘大敞着,月亮挂在眼前,像一把澄光瓦亮的镰刀。
“你说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了?”
“那个拽得不行的七九呢?你什么时候把他还回来?”
陆拙轻叹一声,很无奈地笑了,“流星现在很虚弱,就算醒来,你这个样子,也会让她担心到没命的。”
“你得清醒过来,去守着她啊!”
沉默须臾,陆拙伸出手摸了摸七九的发顶,“算了。”
“不过还是——”
“恭喜当爹啊!顾先生。”
七九就是在那一瞬间,奇妙地清醒过来。
可惜陆拙并没有看到他的眼神变化。
七九静悄悄地等陆拙离开,然后才扶着墙站起,窗外那场盛大的玫瑰花海,烧辣了这片浓稠的夜,让他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迅速温暖起来,往上,漫天星辰落进眼底,颗颗都闪烁着热烈又漂亮的光。
就这样,孜孜不倦地把他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