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线天是一条长长的峡谷,两边耸立高高的石山,山虽不高,但在这一望无际的大沙漠,却显得分外扎眼。山上怪石如犬牙交错,满山寸草不生,看来自也分外险峻,一线天的沙漠客栈,就正是靠山而建的。
虽有石山挡住了风沙,这客栈仍是建得坚固异常,全都是以两人合抱的大树做桩子,深深打入地下,四五丈高的木桩,露出地面的已不过只剩下两丈,空隙处横七竖八地订满了栅栏,这里屋间虽不少,门窗却又小又窄,门口的一张棉门帘子,闪闪的发着油光。
没有招牌,只在墙上用白垩写着:“住宿、打尖。”
门外虽是烈日当空,屋子里却是阴沉沉的。辛云飞掀开门帘走了进去,里面不大不小的一间屋里,摆着七、八张木桌子,二十几张长条板凳,却只有两个人。阴沉沉的光线中,只见柜台前这个人带着一张黄铜面具,看不出丝毫表情,像是没有任何事能打动他的心。但那双眼睛,却尖锐得可怕,冷得可怕,自从辛云飞一走进来,屋子里的空气就像是突然凝结住。
黄铜面具人道:“朋……朋友是来干什么的?”
辛云飞道:“你们这里是干什么的?”
黄铜面具人怔了怔,道:“咱们……咱们这里是客栈。”
辛云飞已坐了下来,“叭”的一拍桌子,道:“既是客栈,还不奉茶来?”
黄铜面具人冷冷道:“我们这里没有茶。”
辛云飞笑了,道:“没有茶,开什么客栈?”
黄铜面具人冷冷道:“我也不是开客栈的。”
辛云飞笑了,道:“莫非……,莫非能杀人不成。”
坐在靠里的人慢慢地站起来,转过身道:“不错,等你好久了?
辛云飞缓缓地站起来,盯着靠里间的大汉,只见他身上衣襟敞开,露出了黑铁般毛茸茸的胸膛,手臂缠着条长长的绳索,绕过后背一直缠到另一只手臂,绳端各挂着一个小球。冷冷道:“铜锤快逃命,庄小山?”
庄小山道:“不错,不赶紧逃命,反而送上门来不是找死?”
辛云飞不待他说完,长剑出鞘,剑光一闪,立即运剑如风,毒蛇般的剑向庄小山剌来,庄小山手握双锤来磕,辛云飞跃上桌子,迅速手腕一沉使出一招‘柳恕纷纷’,四面八方都是霍霍剑影,只听得金铁交鸣之声,震得耳鼓嗡嗡作响。
韩方在一旁暗暗心道:“师弟才半年多不见,内力修为大幅增强,剑法轻柔中不失刚毅,刚毅中又不失灵动,剑刃一碰就立即变招。对付庄小山看来是绰绰有余。
三十招过后,辛云飞运剑如飞,剑招连绵不断使来,庄小山在客栈内范围太小,长索使用不开来,只得手握双锤抵档,功夫已是大打折扣。庄小山大怒道:“‘活阎罗’,你站着看什么?还不过来帮忙。”
韩方一听庄小山求救,大声回答道:“好。”‘刷’、‘刷’两掌向辛云飞拍来,辛云飞见状双腿一蹬,腾空而起,一招‘迎风摆柳’随手而来。庄小山抵挡不住,连忙后退,站在身后的韩方‘砰’一掌正中庄小山后背,庄小山不退反进,直挺挺地送向辛云飞的剑尖。
辛云飞长剑一拔,庄小山胸前一股血箭喷射而出。庄小山脸立刻扭曲,眼睛凸出,他还没有倒下去,一双凸出的眼睛,还在狠狠地瞪着韩方,哼声道:“你……你……。”
辛云飞道:“师哥,别来无恙。”
韩方道:“很好。”
辛云飞道:“邱正雄呢?”
韩方道:“他一大早就出去了。”
辛云飞道:“他会去哪里呢?”
韩方道:“他没有说,我们也没有问。”
辛云飞沉思了一下,道:“不好,只怕回去得不要太迟。”
韩方道:“为什么?”
辛云飞道:“只怕他去了我来的地方。我们得赶快回去。”
风在吹,日已沉,黄昏时的沙漠,岂非总是会显得分外寂寞寒冷。这沙漠里非但寒冷,而且还仿佛有种说不出的肃杀诡异之意。
辛云飞回来时已经迟了,战斗已经结束。路苑杰靠着帐篷还半躺在地上,血虽然早已止住了,但路苑杰的一条左臂已被绞得血肉模糊。
路苑杰还在笑,道:“你回来了。”
辛云飞捧着路苑杰的左臂,泪流满面道:“你的手怎么成这样了?”
路苑杰笑道:“我说过真想和邱正雄比试一下。”
辛云飞道:“邱正雄来过?”
路苑杰道:“当然,我只用一只手就锁住了他的双枪。”
辛云飞沉了一下,道:“然后呢……然后怎么样??
路苑杰微微一笑道:“然后嘛,我就轻轻一刀插进了他的胸膛。”
辛云飞苦笑道:“我就知道他绝不是你的对手。”
辛云飞看着路苑杰,心里渐渐变得温暖。他看得出路苑杰是个可信赖的人,只要你说出的话,他一定能做到。
辛云飞脸色忽又变得很沉重,道“这里的情况已越来越危险,我担心……。”
路苑杰看着辛云飞目中的忧虑之色.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受,他毕竟比自己想像中更孤独。路苑杰忽然对辛云飞有了种奇异的感情,他们之间仿佛已有了种奇妙的联系,使得他们突然变得彼此关心起来。因为他们彼此都有过过命的经历。
路苑杰缓缓道:“你希望我带她走远些,越远越好,因为……。”
辛云飞道:“不错,我希望能全心全意的一战。”
路苑杰忍不住道“你一个人能应付得了?”
辛云飞笑笑,道“你用不着担心我,我已应付了很久,而且应付得很好。”
路苑杰道:“以前不同,以前,你有朋友,现在……”
辛云飞道:“现在我们还有我师哥,还有萧秋雨。我想要留些赌本,我不希望被他们一锅炖了。”
路苑杰也笑,道:“只要赌局不散,翻本的机会随时都会来的。”
辛云飞道:“所以你要为我保护好这最后的赌本。”
路苑杰只觉一阵热血冲上咽喉,热泪几乎夺匤而出,过了很久才能哽咽着道“我,不会让你后悔的。”
路苑杰躺在星空下,动也不动地躺着。激战过后,纵然是胜利者,也难免会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空虚与寂寞。他是不是也不例外?路苑杰只希望他们这次莫要做错。虽然他心里有很多感触,却并没有想太久,因为他自己也有段很长的路要走,这段路并不比辛云飞他们的轻松多少。
路苑杰与辛云飞分开后,带着秦水瑶、老何三人一路向北而行,几天后出了沙漠,在小镇上换了马车,让秦水瑶坐在马车里,自己则和老何坐在车辕上。
想要通过‘安县’城内,但南北只有一条路,其余全是险峻叠连的山区,走起来不仅旷日费时,更且危难重重。凝视着坳子外的萎萎野草,路苑杰又似在忖度着什么,脸上有一种略带犹豫的表情。
秦水瑶小心的问:“路大哥,是再歇会呢,抑是现在就朝前赶?”
路苑杰答非所问道:“你说说看,我们经过这几天的奔驰,业已出来了三百多里地,我们会不会抢在了玉萧的前头?”
秦水瑶点头道:“颇有可能,他轻功再强,也只是用两条腿在走,比不上我们坐骑的四腿来得快速耐久,况且,他一路定然是瞻前顾后,躲躲闪闪的,那就越发走不快了。”
路苑杰道:“我也这样想,此刻我们大概已超越了玉萧,不知他是继续往这边来呢,还是有了其他转变路线的打算!”
秦水瑶道:“这就要看他是否察悉了我们的行动路径才能肯定。”
行程的进展,并没有路苑杰预定的那么顺利,他们只奔出了三十多里路程。就在这时,一阵隐约的,细碎却急促的声音传入了路苑杰的耳际,经验立刻告诉他,这是人在急速奔跑于荒野草丛之间时,衣衫所带起的风声,加杂着脚步的踩踏与呼吸的声响!
路苑杰凝目注视声响传来之处,默默不动。一条青衣人影片刻间就越过马头,站在路中间,路苑杰拉住马缰,细细地打量来人道:“玉萧?”
来人转过身体,正面对着路苑杰,扬了扬手中的玉萧道:“正是。”
玉萧鬼神惊!无论谁听见这名字,本都该大吃一惊。魔教十大长老之一。路苑杰并没有吃惊,好像早就知道他要来一样。
玉箫沉声道:“我是为了什么而来的,你想必也该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