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影在后方百口莫辩,怎么就成他买的了?
很快所有的菜被布上桌,萧衍竟然还提了一壶玉壶春,她委婉地暗示了一句自己不胜酒力,希望萧公子可以记起自己沾杯便醉的事实。
可惜他仿佛没有听懂,一边自顾自地为两人斟酒,一边道:“今日有两件喜事,一是同阿篱一道用饭。”他握着酒盅一口饮下,阿篱紧张地等着他一头栽在桌面上,她甚至已经准备好了出手接住他的脸。
然而他看起来十分清醒:“二是抓到了萧昭极大的把柄,你不必再受制于他,若你想离开校礼监,甚至离开长安都可以。”
阿篱觉得他应该还是醉了,只是这次醉的形式与上次不同。
萧衍看着她担忧地皱着脸,挑眉道:“我可没醉,方才的话是真的。”
“只是”,他接着道:“你若离开长安,我无法和你一同离开。”
“你愿等我这两年时间吗?”
“等京中大定,我往江州娶你。”
眼见着他的话题飞快地越跑越远,阿篱连忙扯上了他的袖子:“我,我还从未想这么远。”
“不过我想留在校礼监,若能入宫做女官,我们的身份也能近些。”
“而且我在京中新交了知己好友,不想与她们这么快分别。”
萧衍一直定定地看她,眼神温柔的好似时刻蓄着浅水的秘色盏,叫她再次开始怀疑为何先前一直怕他,她觉得自己被纵的开始越发大胆起来。
比如现在,她就敢拿手指着萧衍:“老实交代,在江州喝醉那次是不是装醉!”
他眉眼舒开:“当然不是!”
“那你是如何半夜摸到我的房间?还,还说一堆浑话!不是蓄谋已久?”
“我识得你的气味,当然摸得到你的房间,至于说的话,那是醉酒之人不受控制胡言乱语。”萧衍替她剥了只虾,放进她的碗里。
阿篱低头嗅自己的衣裳,哪有什么气味,她嘟囔道:“你又不是狗,怎么靠气味识人的——而且我们见面次数寥寥无几,你就记住了?”
他扬起唇角:“自然,你的傻气我立马就记住了。”
“萧七!!”
“这个称呼比那个生疏的萧公子好。”萧衍表示赞许。
阿篱不想理他了,她开始自己剥虾,然后习惯地投喂给身后的青钰。
正在等着吃她剥的虾的萧衍:“我方才替你剥了,礼尚往来。”
“可我没有让你剥呀,是你自己心甘情愿的。”
“那我现在心甘情愿地想抱你,我也忍住了。”
阿篱:“……”原来之前不是错觉,他才不是什么温润如玉的人,他就是很可怕!
身后的青钰和照影:你们俩进展真是比最快的武功还要快。
“所以你今日怎么还没醉倒啊。”她还是纠结这个问题。
“提前饮了醒酒汤,否则待会如何送你回去,怎么,还想再看我出糗一次?”
“有人千杯不醉,有人沾杯就倒,这是人之常情啊,有什么出糗的。”她好心地安慰,接着道:“说起来,不落公子应该是千杯不醉的。”
萧衍不悦:“和我在一起提他做什么。”
她继续提:“你说不落公子接了密令去交趾,会是什么事呢。”
“很麻烦的事情,你不知道为好。”
阿篱挑眉搁下筷子:“你知道?”
“江湖上的人都知道,只是大部分人都没奈何罢了。”
除了阿篱,青钰更加的好奇,她在后方戳了戳自家小姐,示意她接着问下去。
“到底是什么事啊,你别卖关子呀!”
“知道了对你不好。”萧衍也搁下筷子抬起手拍拍她凑过来的脑袋:“乖。”
这顿饭用到最后,那些蹄花鲜脍几乎都冷透了。阿篱从未想过她会与七殿下一同用餐,而且还算得上相谈甚欢。
临出晴鹤楼前,阿篱在正堂大厅内等着萧衍,他偶遇朝中臣子被绊住了,少不得寒暄几句。瞧着那些人对他连贺恭喜,她不动声色的挪得离他更远些,若是被人发现七殿下同女郎酒楼夜宴,怕是多少于他名声有损。
不过恭贺的内容阿篱倒是听得真切,原来是他被圣上任了大理寺卿一职,阿篱被鞭责的那次知晓这职位原先是四皇子的,看来他真的抓住了四皇子很大的把柄。
站的这处正对着转角的那间阁子,先前看到的那抹身影又现在眼前,女子身着淡色衣裳,上衫素雅清白,下裙是大片的竹影底纹,行动间可见清风摇晃竹影的宁静淡泊。阿篱这会觉得她瞧着更像贾黛雪了,是因为穿着与贾姑娘相似吧,她想。
先不说两人都戴着纱笠,隔着两层纱必然看不清面庞,就说那女子对周围大人小心翼翼的样子,也不像是那个文静清冷,闲时会画袁安困雪图的姑娘。
没待她一个人继续琢磨下去,萧衍很快回到她的旁边。
结果上马车前,她又遇到了那名女子,两人中间隔着两架车,女子见到她似乎很惊讶,阿篱明显看见那女子浑身一僵,不过很快两人都上了马车。
回去的路上,阿篱专心地盘算着她替别人抄书攒银子的大计,这事中间需要一名男子来牵线奔走,不然人家书馆决计不会雇佣她这个女郎做佣书。可是她在京中似乎不认识任何男子——嗯,萧衍虽然是男子,可他更是皇子,做这个事过于荒腔走板了。
再说灶台社的各位,宝灵儿的哥哥官职也是不低,而且他作为太医定然忙碌,丹音身边应该是只有严世子一位男子,何朝舒作为高门秀女平日更不可能接触到任何男子。她突然觉得这京中将男子与女子之间隔开的那道屏障,比在江州时更为厚重。
萧衍用手里的书轻拍两下她的肩:“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我想做佣书,可是需要有男子帮忙联系书馆老板。”阿篱如实回答。
“抄书作什么?你缺银子?”
“嗯”她懊恼道:“弄丢了别人的玉佩,需要赔银子,还要在京中租宅子,总之就是需要多攒些银子。”
“若我直接与你银子,你定然不收,不如我安排个合适的人来帮你联系书馆吧。”
阿篱频频点头,她怎么发现萧衍有时候比青钰还要了解她,她笑道:“这也奇了,你竟然不反对我去做佣书?”
“难得你有一手字算是个长处。”萧衍头也没抬地说。
阿篱不服气道:“你这是说我身无长物?我明明会许多啊,比如那些饮子我就做的很好,几乎是嬷嬷一点就通。”
“还有我可会种花了,江州的院子里一年四季的花我都侍弄得很好。”
“弹琴和下棋我都能行的,虽然不拔尖,至少也不逊于江州的姑娘。”
“还有我话本子读得多,什么神仙精怪,趣史杂谈多少都知道些。”
萧衍欲逗一逗她:“可你的女红着实一般,我这里还有你的大作,要不要看看。”说着伸手探向袖袍。
阿篱以为他要拿出自己在针工序绣的几个圈圈,紧张道:“谁要看啊,怪不得你中秋那日知晓我画工拙劣,原来你早就偷偷关注我了。”说完她又觉得这番话过于自恋,别扭得转过脸,绯红从脖子蔓延到脸颊耳畔。
见她扭过头真不说话了,萧衍也收起了笑意,修长的指尖碰了碰她的手背,小声道:“关注你是真的,还发现了你根本就不知晓自己的长处在哪里。”
她顿时就松下心神,拼命抿住嘴巴以掩盖此刻内心的飘飘然。他一点都不可怕,既没有皇子的威风八面,也不像寻常男子独裁专断,更不像这世间许多虚伪的只会读圣贤书的人,规定了女子就该如何如何。既见君子,云胡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