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里,话未训完,人已走近。
戗画换一身干衣裳,到案边坐下,从对方手里夺了大汪。
连云两手一空,这时才敢回头,本想再教训两句,却看对方散着头发,发尾都打湿了,那伞也是白打。
他往前一挪,抬手便帮对方擦湿发。
戗画怀搂大汪,正给它顺毛,乱七八糟的一身毛,她用手轻轻地捻着,揉顺。
一张半干不干的抹布出现在戗画略低着头的视线里,对方擦头发的手很是温柔,手背上有凸起的青筋,手掌比幼时大了许多,两个人都在不知不觉中长大,倒也没什么改变。
而戗画没心思去想这些,目光有些质疑地抬起,看向正擦头发擦得兢兢业业的连云。
连云察觉对方的目光,也回看去,目四相接,忽地,他心头一颤。
“这……这……”
这是给大汪擦毛的帕子!
“错了!错了!”他还没来得认罪,一道巴掌就亲密地贴了上来,双手惯性地抱头,口中仍是痛号,“我错了!”
“哎呦!”
“哎呦!”
半刻后,连云轻抚着自己的英俊脸庞,若是没有那些鲜红的巴掌印,他能更英俊些:“打就打吧,非打脸。”
嘴上虽抱怨,心里却有丝丝欣慰,倒不是说他连云是个变态受虐狂,而是在从前,戗画少有这样显露情绪,尤其最近,越来越会生气,也会笑了。
戗画坐回位置,抱回跃上桌案来看热闹的大汪,小家伙大咧着嘴,不是吓人是在笑人。
“你这手劲儿,还身体不好,”连云挤出两滴委屈的迎风泪,半哭半诉,“以后好了可怎么得了。”
戗画视线从大汪身上抬起,瞟他一眼,连云摸着脸,模样委屈,让她想起两人幼时的模样,也曾被别人打得鼻青脸肿,又一起以牙还牙地讨回来。
一抹浅笑浮上嘴角,戗画想,原来不论艰辛或困苦,过去了的,都可以一笑了之。
连云一直看着对方,就像从小就习惯去注视她一样,眼前的人和从前终是不同了,人还是那个人,性子还是那个性子,但堪堪生出了活气。
明明是值得高兴的事,连云却心头一酸,鼻尖也一酸,不由自主地倾身向前,一把抱住这个十年如一日的人儿。
戗画愣住一下,随后想动,但听人在耳后传来声音:“这样就好,我会一直陪着你,无论今后如何。”
身上的人有些发颤,戗画好像听到喘泣和耸鼻的声音,推人的手又放下来,拢住还在她怀里仰头懵眼的大汪。
又一阵后,连云收住情绪,一边退开,一边道:“胡伯的药都备好了,细作也查处了,明日雨小些就能走……你让成余离开了?”
“是。”
“他……”
戗画没有解释,目光坚决。
如此,连云也懂了:“我知道了,我会叫人盯着他,只要不利社中……”
没有继续说下去,两人互相明白。
“我……守着吗?”
话音一落,帐内便足够安静,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便也足够雷霆,“嗒嗒嗒——”地,像是没完没了。
“嗯。”
连云一顿,有些意外,也不意外——外面下着雨,想着戗画应不会叫他滚出去,但也想不到她这么干脆地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