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什么样心里没点数？”关中平丝毫不给他留颜面，“我劝你还是不要感情用事，明天起来后乖乖把孩子交给政府的救助机关处理吧——这样对你对孩子都好！”

“这是我的孩子，”老普缓缓地然而又是坚定的道，“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从我手里夺走他！”

关中平不由得挠了挠头：“你这老家伙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

老普闭口不语。

关中平又仔细打量打量他，嘟囔了一句“老顽固”，便不再言语了。既然说服不了这个老家伙，他也懒得再费唇舌了。

曾小明也早就醒了，一直斜倚着床头静静的瞧着他们交锋，这时方才笑着说：“普老头，你想养这个娃娃就尽管放心大胆的养……就算有什么困难，我们也不会袖手啊！”

他以手支颐瞧着孩儿，愈瞧愈是喜欢：“普老头，既然你决定收养他了，那我先和你预定一下：以后我要做这娃娃的老师，教他断文识字——我正愁我的满腹经纶无处施展呢！”他颇有些兴奋。

关中平双手抱肘，“切”了一声，不以为然：“你这种书呆子能折腾出啥？自己都没活明白呢，还想为人师表？”

曾小明白关中平一眼，挺起胸膛，大声道：“我会好好培育这株幼苗，令它成为参天大树！”

他信心满满：“你就等着打脸好了！”

“你这家伙要做人家老师？”关中平哈哈大笑，“那可不能让你独美！”

“怎么？”曾小明饶有兴致的问，“莫非你还想跟我比比？”

关中平大力点头：“你教孩子文化，那我就做他的武术教练！”

曾小明的豪言壮语激起了关中平的好胜之心，他一拍胸膛，大声宣布：“我要教他蹲马步打沙袋，令他练就强健体魄，将来做锄强扶弱的大英雄！”

俩人睡意全无，畅想孩子的未来，越聊越起劲，越聊越激动，甚至于都有些热血沸腾了。

给孩子喂完奶，老普忙着涮锅。

那孩儿一刻也闲之不住，手脚并用，一会爬到这一会爬到那，像条快乐的小蚕蛹。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又爬到了关中平脚畔，扶着他膝盖，仰脸冲他甜甜的笑着。

这孩子一点也不怕生，可爱到爆。

关中平忍不住抱起他，连亲带拱，逗得孩子咯咯笑个不停。

关中平突然想到了什么，停止动作，抬起头饶有兴味的问老普：“宝宝有名字了吗？你想好给他取什么名字没？”

老普摆摆手：“还没来得及取呢！”

关中平指了指曾小明：“这家伙喝过不少墨水，要不让他给孩子起个名字？”

“不用！”没想到老普一口回绝。

老普皱着眉头思忖了一阵：“这孩子就叫……就叫‘普凡’吧！”

给孩子取名普凡，是因为老普并不奢望他将来多么有出息，只是期盼他可以像普通平凡人家的孩子一样，健康快乐的成长。

老普毕竟年龄大了，这么忙活一番颇为疲惫，呈大字型摊开躺于铺上，动也不想动弹一下了。

普凡见状，立刻自关中平臂弯中挣脱，飞快地爬过来，像小猫咪般趴到老普胸膛上，随之便闭上眼睛乖乖睡觉。

“不会吧？”曾小明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这小不点怎么会跟你这么亲近？你们一定是上辈子就认识了！”

老普合着眼，笑而不语，但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普老头捡了个娃儿！

这条爆炸性的新闻第二天便传遍朝阳桥整个社区。

这绝对称得上是件喜事，祝贺者纷至沓来，甚至有人不惜自掏腰包买了串鞭炮来放以示庆祝。要知道，对乞讨者来说，每一分钱都来之不易、弥足珍贵。

流落在外，能让大家开心的事实在是不多。

这也许是老普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刻。他笑得一整天都合不拢嘴，感到自己的人生又有了动力与意义。

老普没有购买婴儿奶粉的经济能力，因此在以那几罐奶粉哺育普凡伊始便有意识的辅以稀粥之类，令他渐渐适应流食。因此，普凡这个小不点“戒奶”之早绝对是创纪录的。

人之善恶，无关贵贱，亦无关贫富，穷苦之人往往是更善良更有爱心。

普凡名义上是老普抚养，但其实便是整个社区的孩子。

每天例行翻拨垃圾桶寻找食物的时候，大伙都会留意有无营养丰富的适合孩儿吃的。如果有，就算自己还饿着肚子，也一定小心翼翼的把东西清洁后包好，带回来给普凡。

垃圾桶里也常常能淘到城里孩子玩腻了而丢弃的玩具，大到布袋熊，小到玻璃弹珠——它们最后都会汇聚到普凡那儿，成为他的宝贝。

有那么多叔叔伯伯的关爱，普凡从未饿过肚子，玩具也不比任何孩子的少。

普凡茁壮成长。

乖巧可爱、萌萌的他，走到哪便把欢乐带到哪。

这个小不点是整个社区的开心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