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镇抚司，停尸间。

草席上躺着一具无衣的尸体，肌肤上布满了疥疮，面容已无法辨认，只能依稀看出是个女子。

“尸体是在哪里发现的？”沈青石询问。

一旁的锦衣卫总旗赵照，精干挺拔，是此案的首位接手者。

赵照答道：“尸体在端妃宫后花园被发现，由于埋得浅，加之花园多淤泥，近日连绵雨水，被照料花草的宫女偶然发现。”

“此人身份可有确认？”沈青石追问。

“宫中正在盘查，尚未确认，推测可能是某位宫女。”

沈青石又问：“宫中近日可有人感染麻风或疥疮？”

一位配合查案的太监回答：“并无此事。”

沈青石从口袋中取出一张符箓，轻捻念咒，符箓自燃。他用两指夹着燃烧的符箓，轻触死者的肌肤，火焰转绿，钻入疮内，沿着气管游走，烧出阵阵黑气。

“有毒，快捂住口鼻！速速离开！”

众人纷纷捂鼻，遵命跑出屋外。半个时辰后，沈青石沉思着走出房间。

赵照见千户大人出来，连忙关心询问。

“我无恙。”沈青石回应，“死者死于一天前，身上无外伤，呼吸道有毒气残留，是中毒而死。此毒随呼吸进入体内，迅速生疮，致命极快，闻所未闻。”

赵照安慰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大人不必忧虑。”

沈青石默然，心中却想：道家外丹术研究药理，制毒多以丸状便于携带，此毒如何能在空气中传播而不泄露？使用时又怎能不伤及自身？若需强行灌入，何须用毒气？此毒生疮且具传染性，难道真是山精妖怪所为？

苦思无果，沈青石决定亲自入宫探查。

随即点了十余个锦衣卫，往宫内走去。

进入皇城内，一片道家气派，各个建筑按阴阳五行分布，远远便能望到中央起升的崇玄台，想必底下崇虚堂便是嘉靖皇帝修仙之所。沈青石身处其中，颇觉与有荣焉，一路边走边琢磨案件，不多时便来到曹端妃宫内。

刚入宫，一名太监便来接应。

沈青石不待对方行礼，忙问道，“这名死者姓甚名谁，平日在宫中做何事？”

谁知那名太监答道：“回大人，奴婢查过了，端妃宫中一人不多，一人不少，均未出事，这人只怕不是我们宫中的。”

沈青石沉吟不语。这凶手掩埋如此潦草，一夜雨便露出，定然不会遗尸过远，死者怎么还不是端妃宫中之人。

于是吩咐手下加大排查力度，其他宫中也要一一过问，自己先往发现尸体之所赶去。

到了藏尸处，沈青石仔细查验周边，因翻出尸体，周边脚印杂乱，花卉虽有折乱，却无枯萎，更无腐败气息。

初步判断，此毒只对生物有效，不带强酸，不具腐蚀效果，生物死亡，不会传染。

直至傍晚，一名锦衣卫快步赶来，对着沈青石道：“大人，其他宫中均不曾少一人，各方人数反复清点，绝无差错。”这时赵照在旁边言道：“莫非是天降尸体耶！”

沈青石无言以对。

宫中不少一人，莫不是偷梁换柱？若是有山精妖怪幻化人形，需得一一查验，皇城禁内，还得有明旨才是。

打定主意，沈青石便带人返回北镇抚司，幸好陆炳此时尚未回家。

“伯父？”

“青石吗？请进。”

沈青石进入房间，来不及坐下，便将今日所查之事和盘托出，最后道出来意。

“伯父若能请一道圣旨，我自去端妃宫中查验，想必能有收获。”

陆炳沉吟不语，良久道：“若无收获如何交代？你我终是猜测，如此请旨，太过荒唐。”

确实不妥，沈青石此时也反应过来，便又道：“端妃宫中无端出现人命，正当找个道士祈禳消灾，我明日身着道袍，办一场斋蘸科仪，一一洒符水验明正身，如何？”

陆炳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我自寻人与端妃说去，你只管准备，明日进宫。”

沈青石回家时，家人都已睡熟，唯独沈母燃灯等候，听到沈青石回来的动静，方才悄悄熄了灯火。沈青石看见了，默然无语，愣在原地好一会，想同母亲说说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回屋后，在床上辗转，不得不起来打坐，直至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