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哪怕万一,他说的都是对的的话,那我到底该怎么办?
实际上,我也并没有多么喜欢听隔壁弹琴。
我只是长久以来习惯了如此。
也许不是我离不开偷听,而只是这突如其来的不可控的变化让我感到了不安,我只要重新再找一个别的长久且可控的娱乐方式,一切问题就全部迎刃而解了。
又也许,我的偷听行为只是在用一种极度不健康的方式来麻醉自己,让自己对真实存在的更大的问题视而不见...
我脑子里还在犹豫,还在思考,可手上的圆片在不知不觉间一直在靠近墙壁,直到“啪!”的一下贴到了墙上。
吉他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激昂的摇滚乐回荡在脑海中,冲淡了我的犹豫和焦虑。
时隔半年,隔壁的人弹吉他的技术简直已经和真正的乐队无异,反观我自己日复一日的生活,我心中冒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
说到乐队...
墙那边的声音,似乎不只有电吉他的声音,还有架子鼓的打击声...仔细听的话,吉他的声音下还夹杂着贝斯的低沉声音,只是这些声音比起吉他音,不知为何显得更虚弱一些。
不久之后,一曲结束,我没听出来这是什么曲子,但是其中的感觉却和往常的任何一次都有些许不同。
似乎,不再是照本宣科,而是融入了演奏者的真情实感。
还没等我消化完毕,回过神来,吉他的声音已经再次响起。
不同于上一曲的激昂,这一首的前奏似乎有些低沉和悲伤。
在贝斯缓慢的节奏下,电吉他清澈的高音逐渐融入进去。
不停循环的贝斯音和轻击鼓点就像那日复一日枯燥乏味的生活,而吉他的那时有时无,犹如隔靴搔痒的旋律,就像是那枯燥生活中可遇不可求的安慰...
「命运已长满了青苔,晃动着摇篮,也吸食着未来。」
这是...这首歌的歌词?
我有些意外,这是我第一次听隔壁弹唱一首歌。
以前就算是有词的歌,隔壁的人也从来都是只弹不唱。
而且,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住在我隔壁的“他”,其实是“她”。
「眼睛睁开的一刻,被蒙在布中,迷失于暧昧的朦胧,看不见双手。」
「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
「崇尚感情与理性,不如先苏醒。」
吉他的节奏一转之前的缓慢,开始逐渐向快速迈进,不断重复的高速节奏传达出「焦躁」的感觉,而歌唱的情绪也从「无奈」转变为了半是压抑着愤怒,半是压抑着不满的「诉说」。
「别追求!不要再挑起争斗!一切真相和自由,就该扔进废纸篓!」
「别打斗!不要再打破已有!不论生死,悲伤,也别坏了这锅好汤~」
「赤手空拳的我和你,天生理应处在这深不见底的黑锅里!」
副歌结束,旋律昂扬的间奏响起,每一下鼓点都在与吉他跌宕起伏的旋律互相配合,像是在试图挑动人心中的热血。
可是几波的热血过后,节奏便再度冷了下来,仿佛木柴终被燃光,高涨的火焰必然的再度回归了平静。
「哦!去寻求,即便在无垠的宇宙,若是一生如此,又何异于沦为乌有?」
节奏依然平静又缓慢,只是不再让人感到无奈,而像是看着波涛平静的湖面,从湖面上看着自己的倒影。
只是,短短两句歌词之后,音乐的节奏就立马再度加速,高涨起来。
「哦!去战斗!赤身冲入危险的宇宙!即便是无生十死,也不任人分食!」
吉他的节奏又再度变回了之前的那种热血,只是这次丝毫没有熄灭的迹象,反而越来越高涨。
「从来就没什么永恒,在终结之前,若不踏出一步...」
「决心站起身来的我,跳出这没有边的~」
吉他的节奏越来越高昂,越来越快速,越来越密集的失真音不断冲刷着我的神经。
最终,音乐就像最后那句没有唱完的歌词一样,声音在越来越快中越来越细微,最终消失在了空气中。
不知到底是燃尽了,还是走远了。
只是,我唯一清楚的是,即便它真的是焚烧殆尽,烧的渣也不剩了,也绝对要比前半段的那种无奈又绝望的感觉令人舒适上几百倍,几万倍。
仅仅两曲过后,我就放下了听诊器,在震撼中回味着这种感觉。
直到我回过神来,抬起头来看向时钟的时候,我才发现,现实中居然已经过去了足足十多个小时,原本黑着的天都已经蒙蒙亮了。
在这十几个小时中,我的精神就像一直在不停播放走马灯,我过去人生中的每个感到困惑片段,此刻都变得可以找到一个解释。
仿佛困扰着我一生的谜团,一瞬间都找到了一个通用的答案。
“有些时候,即便是真的粉身碎骨了,也一定比什么都不做的等死要好得多。”
如果人不做出改变,那一生活的再久,也不过只是随波逐流而已。
如果不在结局到来之前多试着做出一些改变,那这一生真的还算得上是活过吗?
我想,那定然是与死了也别无二致了。
......
我换掉了工作,也没再拿起过那支听诊器。
而且不知道为何,我开始有点想学着弹吉他。
我很清楚自己这大概率只是心血来潮,但是,我想要这么做的情感已经来到了巅峰,也似乎没有了不这么做的理由。
我打开二手软件准备先买一把比较便宜的电吉他先试一下,反正最坏的结果也无非只是弹几次之后亏个一百块再给它卖掉罢了。
但当我打开距离排序后,意外的发现,有一个0.1km的商品。
「某某品牌入门电吉他,因换更好的设备,闲置出了。还有个效果器,加300可打包。某市内可自提。」
十分简短的介绍,可看到这个商品的一瞬间,我直觉,这个卖家就是那位我已隔空相处了许久的熟人。
我买下了那把吉他,在小区门口从一位女生手里接过了它。
我没有向她挑明身份,她把吉他交给我之后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向小区外走了。
到最后,我也没有确定她到底是不是我的那位邻居。
回到家后,我拿着吉他和效果器琢磨了一个下午,看了无数个教学视频,搜了无数个使用教程,终于,在第三天,我可以在看着谱子的情况下完整的弹出一首极简摇滚版的小星星了。
可就在我感觉到一丝成就感,准备寻找下一首难度稍高一点的练习曲的时候。
我突然听到一声从隔壁的墙上传来的,极其细微的,我应该绝不可能如此清晰地听到的...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