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恩的语速忽然放慢，脸上也显出茫然。

“是??”老尼尔无奈开口，想要替邓恩补上剩下的话，声音却突然卡住，他苍白的脸上双目瞪大，肌肉绷紧，露出一个恐惧的神情。他长袍下的瘦弱身体颤动了几下，最终归于平静，而惊恐从双眼消退，留下了空洞的绝望。

克莱恩扭头，看见桌子另一边的黑发女人睁着双眼，毫无睡意地微笑着，正看向邓恩，她的右眼中闪烁着黯淡的红色和蓝色，随着那些颜色的消退，她偏过头看向老尼尔，笑容更盛，伸出右手食指，轻抵在嘴唇，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我不会说??我不会说??”老尼尔又打了个寒颤，低声反复念叨着一句话。

“啊，可能我记错了，她确实说的是蒸汽之神。尼尔，你先回去休息吧，剩下的我来讲。”邓恩语气平常地说，环视了一圈，好像根本没注意到老尼尔和娜娅的异常举动，也没看见娜娅是醒着的。

克莱恩看见娜娅看向自己，他以为自己也要忘记些什么，或者失去自己的惊慌、猜疑，认为一切都是正常的。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生。娜娅只是普通地朝他笑了笑，棕色双眼平静如水，恍然像是记忆碎片里那个有些腼腆的普通女大学生。

老尼尔起身，扶了一下椅背，匆匆忙忙地走出去，反手关上了值班室的门。随着门关上的一声响，克莱恩的思绪开始沸腾。他强迫自己冷静，开始快速地分析。

她和老尼尔说了什么，让他那么害怕？和呓语有什么关系？除了蒸汽之神，娜娅还对老尼尔和邓恩“推销”过另外一个神？她暗示邓恩忘掉，让老尼尔不敢说，会不会是因为那是一个邪神？她拿什么事威胁了老尼尔吗？

她又用了心理暗示，但这次没有任何濒临失控的表现，难道之前的失控症状只是伪装，她的灵性其实不止有半个序列九的层次？或者说，“半个序列九”也是她的伪装，她可能在更高的序列，是真正的非凡者。这次她也没有说出对应的暗示语句，也就是说，这种语句并不需要，今天凌晨她在戴莉面前暗示邓恩的内容，甚至可能完全不是她说的那样。

她知道许多值夜者都不知道的知识，她告诉了所有人扮演法，她完全不像自己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她拥有一件能心理暗示的非凡物品，或者是她自己的能力，而值夜者对这种心理暗示毫无办法，她甚至能当着别人的面使用这个能力。她能心理暗示，这件事戴莉是知道的，圣堂应该也知道，这是被默许的吗？她究竟是什么人，又掌控了多少不为人知的东西？有没有可能??自己其实也被暗示过了？

“序列越高，灵感越高，非凡者看到、听到、遭遇到的事也会越多，越会受到引诱和蛊惑，一旦受到刺激或产生贪欲，就会滑向失控的深渊??”邓恩恍若无事地继续着讲解，他的声音和面孔逐渐变地虚幻，暖黄的灯光模糊了一切的边界，连桌子和自己的手，在视野中都融成了一团难分彼此的混沌色块。克莱恩所见的世界里，只剩下黑发褐眼的娜娅是清晰的。

“??第六种失控，是与邪恶或者状态不正常的高位存在建立联系导致的，一般的途径有，用含有灵性的语言诵念或默念能指向那些存在的尊名；诵念祂们的真名；接触相关的事物或人员，这些都会引来注视，一旦被高位存在注视，除非有其它高位存在的帮助，否则无法摆脱，只会越陷越深。”娜娅的声音清晰响起。

“有些途径特别容易失控，是因为那些途径的顶端就是一些不正常的东西，只要服下魔药，成为这个途径的非凡者，就摆脱不了祂们。”她在讲述的同时，眼睛注视着克莱恩，右眼并没有显现出奇异的色彩。她看着克莱恩，眼中竟流淌出一丝悲哀，周围的景象进一步模糊，但克莱恩的思绪仍很清晰。

这是??幻术？克莱恩小幅度打量着周围，模糊成一块的邓恩仍在断断续续地发出声音：

“我们??是守护者??”

“也是一群时刻对抗着危险和疯狂的可怜虫。”

娜娅清晰的声音与邓恩模糊的声音同时响起，叠加在这半句话上，震荡在克莱恩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