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放弃了么？

他真的真的真的，真的不想要认输。

心脏如同机车的引擎般轰鸣，艾卿觉得自己的眼前浮现出了一层血雾，其中所蕴含着的，便是自己所感受到的痛苦吧……人的意志逐渐驱动想要灭绝万物的杀意，而剑中所汹涌之物便是那杀意的回声。

在自己训练的时候，荆师傅真的没有开口过，帮助自己过么？

不是这样的吧。

鬓角变得湿漉漉的难受，皮肤满是黏黏的触感，艾卿仍然不停地挥剑。

只是动作从原本的生疏到现在的熟练，他的姿势不断被身边站着的荆师傅纠正、修改，再加上自己在深陷记忆时的爆发，他挥剑的姿势有了奇怪的改变，更加贴合自己的杀意和肉体，有了“完美”的雏形。

最后一滴汗水落下，艾卿双眼无神，轻飘飘地斩出一剑，随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整个人像是烂泥一样瘫倒在地上，胸口宛若熔铁炉旁的风箱，每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肺部就要受到一次膨胀到极限尔后收缩的痛苦。

“我刚刚说了那么多，你听见没有！”

荆丞一脚踢在艾卿的腿上，他原本以为艾卿会露出痛苦的神色，但是艾卿没有，还是一副死人脸的样子，这让荆丞有些泄气。

艾卿这个学生他是真心喜欢啊，天赋实在是高到可怕，说不定练着练着就把自己给练死了。

刚才艾卿的表现就有点吓到了他，整个人神神叨叨的，他说话也听不见，只能找准艾卿挥剑的间隙帮助他调整体态，在那个状态下艾卿原本漏洞百出的姿势居然像是“扭曲”般自我调节，直到标准到连他都挑不出什么毛病的程度。

“艾卿，你之前在演武台上做得不错。”荆丞挑了挑眉，拧开一瓶矿泉水就往自己的嘴里灌，“你抓住木剑的同时，一剑刺向我的喉咙，虽然只是比试，但我仍然感受到了你的杀意，再然后你用膝盖撞击我的腿侧。”

“虽然我很想骂你是个阴险的小子，然后用戒尺狠狠地抽你，但不得不说，你所追求的正是这种能够杀人的技巧吧？用上一切手段，堵上所有可能，仅仅只是为了一个杀灭敌人的希望。”

“剑这种东西，在过去虽然曾被系上玉佩，挂上剑穗，寄托着人与人之间美好的愿景；或是成为君子之器，镇守一国气运；再者成为祭礼之物，焚香沐浴、馨香祷祝以求上达天听……”

荆丞从身边的剑架上挑出了一把唐剑，站在演武台上，自顾自地舞起剑来。

他的姿势优美高雅，正是诗句“翩若惊鸿宛若游龙”在现代的投射，他的面前像是有毒虫猛兽显现，每一次挥动长剑都气凌霄汉、锋芒毕露，与之前判若俩人。

这才是真正用来厮杀的剑术，没有那么多的招式，没有那么多的动作，脚步的每一次变化，每一次出剑，都是奔着斩杀敌人而去的。

艾卿相信，要是他与现在这个状态的荆师傅上演武台比试一场，自己会在摸到他的衣角之前被撕成碎片。

“所谓的剑术说一千道一万还是杀人的技艺……我这么说的话，你应该懂了吧。”荆丞的一套剑舞到此完毕，他虚部持剑慢慢地走下演武台，将唐剑重新放上了剑架。

艾卿看完了荆师傅舞剑的艺术，心中若有所思。

自己的思路是对的。所谓的剑术，只是连接胜利的桥梁，评价一门剑术的好坏并非是它需要的技巧有多么高超，动作有多么丰富精密，而在于它能否干净利落的处决敌人。

之前荆师傅说他教不了自己剑术，原因就在这里。

艾卿所追求的不是臻至化境的剑术，他在挥舞王冠的时候心中想的只是怎么杀掉敌人而已。所以他想要的，一定是能够最大释放自己特点的剑术。

那究竟是怎么样的剑术呢……艾卿心中有了一个模糊的闪光，但他还不能将灵感具现出来。

但打好基础肯定是没错的。

在看了荆师傅舞剑之后，艾卿就明白自己学习“挥剑”“斩剑”“刺剑”这三个动作是为了调整体态，让自己在出剑的瞬间能够调动自身所有的肌肉并爆发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明明只是挥剑了一小时，但艾卿却明显感觉到自己挥剑时所掀起的气浪比之前所蕴含的力量更大。

明明是以同样的力气挥剑。

荆丞看艾卿的表情，就知道他在困惑些什么。有些道理是很简单的，但要是没有人引导的话，就算内心有正确的答案，一时半会也会无法理解。

“现在你在挥剑时，能够比平时更好地掌握你的身体。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持之以恒的练剑，并且把挥剑时控制肌肉的感觉触类旁通到日常生活里去。”

“荆籍，你把你师弟带到活血房里泡个药浴。”

艾卿扭头，一道身影矗立在他的身边，从刚才第一次挥剑开始到现在荆师傅话音落下，他才发现这道一直注视着自己的视线。

这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性，年龄在二十岁左右。

艾卿目测他的身高应该在一米八五上下，比自己要高半个头，眉毛又粗又黑，尾端向上翘起，耳朵上戴着一对耳环，裤子上到处都是金属挂饰，视线总是俯视着，给人一种不好惹的印象。

“这我孙子，你师兄。以后你们两个好好相处。”

荆丞说完之后就命令荆籍把艾卿拖走，自己则是泡了一杯热茶，抬出一个折叠摇摇椅，边听收音机边欣赏室外的风景。

他听着身后的动静，面色红润的脸上露出了为老不尊的笑容。

“我这药浴泡起来可不好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