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恒脚不沾地的忙碌了整整两天，才彻彻底底将这一行人安排妥当。倒不是两位师兄事多，只是一来千巧宫在佘山的根基不比吴城深厚，办起事来不那么得心应手，二来管恒有心想办得妥妥贴贴，事事安排细致，好在两位师兄（主要是二师兄）那边讨一个好脸色。

其实他也知道，二师兄心情不好，其实跟他管恒没什么关系，只是大师兄病的实在厉害，自打到了佘山就跟失了吊他的那口气儿似的。整日整夜的昏昏沉沉，不得清醒。在瑞雪山庄好容易养起了一些精神，也全都散尽了。

原来大师兄本来计划着到了佘山就带着两位师弟去御斛宫拜访师伯，拜帖都已经写好了。可惜他支撑不起来，二师兄整日里侍奉汤药研制能吊命且毒性稍弱的丹药——其实包括大师兄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生机早就尽了。只是二师兄不肯放手，他不知道师傅为甚非得要他们等到下雪再来佘山求药，明明早来一些，师兄得救的机会也就大一些。

可是大师兄是从不违逆师傅的，师傅说要等到下雪，大师兄竟然真的就硬硬挺到了这个时候才出发。

桂清小筑前院小厮进来通报，原来是有帖子进来。管恒接了打开看，顺带扫了一眼送帖子的下人，竟是一个熟人。

此人，啊不，此妖名唤枫城溪，原是枫家的一位长老，因他年岁长，性情温和，擅长和人族打交道。故而受雇御斛宫，做了人妖两边来往交易的管事。

千巧宫宫主虽然是人族出身，却深谙从商之道无关立场。很早就与各族交易。所以管恒与这位之前也是有过往来的。

当然这个往来也多是千巧宫和颜悦色带着礼物往，这位老树精缓着生意来。

管恒年轻不错，但还算有些经验，遂轻叱了前院小厮没眼色，好言好语请了枫城溪到前厅喝茶。刚拿起的帖子也没敢开封，直接叫了伴读给二师兄送进去。自己请了老先生坐下，慢慢喝茶。

二人年岁差的太多，好在管恒姿态摆的低，细细请教了一回生意之道，又请出家中茶艺仙子亲自擂了一碗八宝茶。气氛竟然也不错，没落得尴尬。

约莫谈了一柱香，老先生请辞，管恒亲自送至大门外不提。

“师兄。”

迷迷蒙蒙之间，浮生听见那么一个声音，那声音清朗温和。只是听着，就让人觉得值得信任。他挣扎着想回答，口齿之间却只能发出呜咽之声。

“师兄，若你听得见，可以轻轻动一下手指，我感觉得到。”

手指，手指。浮生像是初生的小猫幼崽，睁不开眼睛，只得在一片黑暗中，竭尽全力去控制一侧的身体终端。终于，他找到了控制自己手指的方法，缓慢却又坚定的动了一下。

那温和声音的主人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师兄，你能感觉到痛吗？若是能，便再动一下。”

没有反应。

“若是完全不痛，而且没有任何感觉，就动一下。”

浮生的右手食指轻轻的，近乎微不可查的颤了一下。

灵清似乎是吸了一口气，缓了一下才开口道：“师伯派人过来告诉，那边已经准备好了。今晚，最早今晚，就可以，可以开始那个仪式了。”

他缓缓的抵住浮生的额头，浮生面容上的伤痕已经褪色很多。“师兄，你高兴吗？”

似乎感觉到灵清语气里的忧伤，浮生的右手手指都轻轻颤了一下，似乎想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没抓住。

“你会醒过来，对吧？”灵清又一次开口，但他知道，不会有人回答他。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轻轻抚住师兄的手，虽然他很清楚，师兄感觉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