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南是个热闹地方,这地儿以前可是个流放朝廷大员的最佳去处。
毕竟这是蚊子咬一口处理不好都会死人的好地方,是个烟瘴之地。
而至从一鸦战争结束后,闽南成了御上朱批的通商口岸,在这地方上任的官员无不捞得府邸里盆满钵满。
闽南就跟着声名鹊起,水涨船高,俨然摇身一变,成了官员众人眼里的一块香馍馍,一块大肥肉。
闽南邻海,有天然的避风港湾,所以码头众多,当地百姓与海外夷人相互贸易,此地洋货充斥,商贾众多。
俗话说得好: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有人借“实业救国”这股子东风,着实发了好一大笔财,也有的行业被这股东风冲击得七零八落。
这是先进工业文明与落后农耕文明的碰撞!孤僻脆弱的自然经济体制正在被资本主义形式经济体制冲击,侵略,一步步瓦解。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个古老又专制的帝国,正面临着前无古人的巨大挑战,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不过这是那些食君王俸禄的大员们所考虑的,不是小老百姓能操心的。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趋利避害,逐利而往,乃人之本性也。
百姓们都是:有奶便是娘。谁给的利大,就信服谁。
闽南的这些普通老百姓,也不太管洋夷子和朝廷的那些龌蹉,和这些海外的洋夷子相处得分外和睦。
有财大家发啊,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嘛!
虽然贫富差距巨大,财富地位都掌握在少数富商巨贾和高官手里,而平民卖儿卖女,甘为奴隶,但是瑕不掩瑜,是以,这里很是有一番粉饰太平的富贵繁华景象。
六合巷的何家,就是如此这般发家的,从一般的贩夫走卒乘了“实业救国”的东风,一路扶摇直上,经营到如今,俨然已经是一个庞然大物。
何家的家业传到现在已经是第三代了,且三代单传,这何家六少爷是何家的宝贝疙瘩,在这闽南也算是个名人。
长得是个人样子,可就是不干人干的事儿!强抢民女,欺压百姓……凡坏事丑事哪里都有他,按理儿说,这么个恶狗遭了瘟,合该不晓得多少人拍手称快呢!
可无法,架不住人家何家家大业大,就这么根独苗苗,不成才不成器不要紧,但也得留下何家的香火再死呀!
何家大把地金银抛洒在外边,只为寻个大夫,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硬是把一个必死之人拖成将死之人。
但后来能请的大夫都请了,能用的法儿也用尽了,这何六少爷还是像只离水的鱼,在雕花大床上抽搐,大小便失禁,动也不动的等死。
就在何家都预备后事了后,一个平常的日子,一个披着黑色斗篷,扮相怪异的小姑娘敲响了何家的大门。
管家通报到内厅时,何夫人正在抹着泪筹备自己儿子丧礼的物件。
“什么!何管家,你糊涂了吗,怎么不请进来。”
“夫人,小的看那是个十六七岁的黄毛丫头,比咱少爷还小呢,怎么会看病?就怕是个趁乱敲竹杠的。”
何夫人冷静下来,听管家的回话,又问道:“你是说那人年纪很小?”
“是的,夫人”
管家跪在地上犹豫了下,还是说道:
“而且这小姑娘看着很有几分邪气,感觉怪得很,夫人可莫乱了方寸啊!”
“管家,让她进来试试吧,反正也没多大损失,花点银钱买希望,我还是乐意的……”何夫人抽了帕子揩揩眼泪,平复一下心情后说。
扮相怪异?莫不是个云贵地区来的巫医?不管是不是,就试试,只要能治别说图钱,就是要她的命,她都不会眨下眼睛。
……
裹着黑色斗篷的小姑娘来到内厅后,何夫人就忙起身去迎,那姑娘倒是泰然地受着,端得好一副高人架子,双双落座后,何夫人打量起来。
这小姑娘不是少数民族的打扮,且穿着也没什么怪异的,不过是暮春入夏,竟还披着一件初冬穿的斗篷罢,自然不是自个儿猜测的巫医了。何夫人有些失望。
她年纪二八左右,生得一副好皮囊,就是身子似有不足,且眼珠子黑多白少,乍一看,黑沉沉得有些邪气,面容苍白木讷,不苟言笑,言行举止困慢,就像一段年岁久远的木雕美人儿成了精。
“小友哪里来,又合该怎样称呼?”
“我,四处散游,姓夏,名明光。”语气平直一个调,小姑娘说完就闭口,呆板木讷。
“原是夏小友,犬子就劳烦你了!”这小姑娘一说,何夫人就知道这位应该是一个小道姑了。
没错!来人正是夏明光这个老怪物!
这夏明光来何家干啥来呢?自然是为财,她缺钱使,何家缺命花,而又是什么比钱还要宝贝?
自然是命!这何家六少的命可金贵着呢。这会是一桩划算的买卖。
何夫人带着夏明光并一干丫头婆子来到了何六少的东厢房,众人进了屋,何夫人怕见儿子不死不活的样子,就避到外间去,着何管家领人进去瞧。
夏明光就跟在这走路颠吧颠吧的小老头后面,来到了何六少的床前。
刚一靠近,就有一股子难言的气味扑鼻而来,再见床上坟起的包,这何六少是个人事不醒的样子。
夏明光屏住呼吸,搁着个七八步远就停下来,远远地看。
这老妖怪爱干净,但为了挣这笔钱,不好把这股子嫌弃现得太明显,可这样又看得着个什么鬼名堂。
亏得何管家活得长久,是个人精儿,立马呼喝着丫头仆役过来收拾,又是好一顿骂,一阵子鸡飞狗跳后,老妖怪方才满意。
夏明光慢腾腾地端着四平八稳的太爷步子,好大功夫才挪到床前,掀开被一看!
嗬!多俊的小伙子,楞是折磨得成骷髅架儿了。骷髅架儿受到打扰,慢慢睁开眼睛。
“咳!夏小友,你看……”管家上前轻咳一声。
心中疑惑,这小姑娘这么直勾勾地盯着自家少爷看,是,以前少爷长得是那叫一个俊,可现在的少爷是实在称不上好看的。
那一身骷髅架子,他这个六七十岁,见惯大场面的人看得久了都觉着瘆得慌,何况这么个十六七岁的小丫头片子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