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坟地不久后，望尘便收到了一封信。

它沉默了半响，打开信，里面只有一张白纸。

生离死别，一别终是再也不见。

犹豫了许多，忘尘最终还是决定帮十安完成遗愿后，再拿走他的眼睛。

它用尽过半的法力将十安的尸骨完整地转移回来，安葬到他的亲人旁边。

之后它便以十安的身份重新回到奶奶身边。

十安的平安归来令奶奶重新露出了笑容。

它听着奶奶讲着琐碎又不太琐碎的事情，陪着她在午后晒太阳，试着去学更多新的菜式给她吃。

平淡而温馨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它忽而觉得这样的日子也算不错。

只是有的时候，奶奶还会一个人坐在门槛前偷偷地抹眼泪。

无论它怎么问，她都只是用那粗糙的手背擦擦眼睛，释怀地和它说：“奶奶只是想他们了。好在我的十安啊，能平平安安地回来。”

它想了想，认真地说道：“放心吧，奶奶。我哪儿也不会去了，我会一直陪在奶奶身边。”

“好～我的小十安最乖了。”

它抬起头，雪花渐渐多了。

十安，你真幸运。

希望下辈子你和奶奶别再出生在乱世之中，而是活在一个山河无恙，国泰民安的盛世。

十安，下辈子你一定要好好给奶奶尽孝。

下辈子希望我也会像你一样，是个会被人放在心尖上的人。

在这个冬天最冷的那晚，奶奶一病不起。

它竟顾不上自己会被除妖师发现的可能，四处寻药。

可奶奶的病依旧没有好转。

它虽知道早晚会有这一日，但当这一日到来时，它还是无法平静。

平生第一次，它像个普通人一样痛哭流涕。

它哭不是为别的，而是心疼曾经那个总和自己一起坐在屋外晒太阳，精气神十足的老太太，如今却只能躺在床上，连坐起来吃饭都费劲。

它早就做好了随着奶奶一同离去的准备。

不过它还有一事未了。

它知道这么多年以来，奶奶一直藏在心里的愿望——她希望自己能在有生之年最后看一眼十安的样子。

这件事它做不到。

它已太久没回到阴气之地，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法力也只够勉强支撑自己幻化人形，无法令奶奶短暂地恢复视力。

它想尽了各种办法，尝试了各种药材，都没有成功。

那日在药铺它不幸被除妖师发现，好在逃进茶馆，遇见出手相助的鹿苑。

它当时没有认出她，事后才打听到那正是大名鼎鼎的鹿苑先生。

它后悔莫及，抱着最后的希望，寻到了鹿苑的白衣信使，希望鹿苑大人能借给他一些神力。

哪怕油尽灯枯，它也想帮奶奶实现最后的心愿。

4.

“这便是它的委托。”老人起身深深鞠了一躬，“还望大人成全。”

“甚是有趣。”鹿苑抿口茶，淡淡道，“以人的眼睛为食，与夜叉、修罗等厉鬼恶怪同属一类的罗刹鸟，到头来竟会费尽心思帮助一个人类恢复视力。”

“大人，可它…”老人还想替忘尘说些什么，却被鹿苑打断。

“我非轻舟，寸步难行；山需渡我，回首换盏；这一路无非是，关关难过关关过。他既已悟正道，定能求得一个圆满。”

鹿苑抬手，一张画着繁复字符的黄色符纸凭空出现。

“拿去吧。”她淡淡道。

“多谢大人。”老人喜出望外地收下符纸，化为星星点点的光芒，随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