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说,你有八百四十块银元,要他给你二十亩以上的股份”
“八...八百四十块?我哪里有八百四十块大洋呀?”
“俺说有就是有,你只管说去”
“那...那我不是骗十四佬么,那怎么照!”
“俺说骗了?俺做过骗人的事了?”
“我们从来都说真话”翠儿斜了铭义一眼说。
林寡妇已经很长时间没和女婿强势了,铭义已经不太适应。但是,丈母娘终究还是那个丈母娘,他还是不敢大胆反驳,尤其自他下跪以后心里就没来由的更虚,只得“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林寡妇见女婿的神态,忽然也意识到自己的臭脾气又犯了,便平了脸色,缓了口气说:
“铭义呀,俺不会骗人,也不会害自己女婿骗人。你和你十四佬直说吧,到时候俺自然给他八百四就是了”顿了下又说:“你也知道,翠儿肚子里的二胎孩子,明年三月尾四月初就要生了,到时候就是五口人。你们都还年轻呢,以后三胎四胎或是六胎七胎,谁也说不准。一窝子黄口小儿,吃的喝的穿的用的,不搞些扎实底子咋办?”
林寡妇纠结翻转了无数个昼夜,现在终于彻底想通了,决定了。她之前一直不放心养女翠儿,更不放心女婿铭义,害怕他们不给她养老送终,所以一直对女婿隐瞒着这些首饰。后来挖出来兑了大洋,但还是犹豫着该不该给小两口。直到现在,听说丰彰德答应铭义入股了,想想铭义的实诚为人,又是在做大事,这才最后下了决心,便把预备的养老钱和棺材本一盘子端了出来。当然,这是不能明着说的。
第二天一大早,丰铭义就把丈母娘入股八百四十块,要二十亩以上的话和丰彰德说了。丰彰德一乐,心想,这林寡妇果然是兑了首饰,而且还不少,看来她也是要不顾血本的拼了。好啊,正指望着你呢,你就来了。不过,别说现在还不知道拦圩的总亩数,也不知道每亩的花费,就凭铭义是最后一个入股的,她林寡妇想以八百四十块银元换二十亩以上的好田,这就有点过分了。就算他丰彰德答应,其他人也不会同意呀。诶,莫不是这军官太太还留有后手?难说,难说,鬼晓得这个老精怪还有没有别的底子呀。只是她既然开了这个大口,肯定是轻易不会退让,如果不暂时答应她,十有八九会找铭义麻烦,说不定还会缩回去。其他的事可以慢慢商量,就是不能让她缩回去。只要林寡妇的钱拿出来了,还怕她以后不讲理胡闹吗?论钱分田的事,胡闹也没用。丰彰德想好了退路,便以退为进的说:
“铭义,我答应你,给你家预留一成五的股份,不过最后还是要根据各家出的钱数算总账,公平分田”
“十四佬,有你这话,我丈母娘肯定钮话可讲了”
“她再有话讲,那就是不讲理了”丰彰德笑道
铭义回家把十四佬的话说给丈母娘和翠儿听,林寡妇笑颜一开道:“俺要的就是他这个话”。铭义不懂,翠儿更是一脸懵,便问为什么。林寡妇很自得的笑道:
“俺早就算定了,八百四十块是可能摊不到二十亩,却也远不止一成。俺先找他要二十亩,就是给俺们留下进退余地,不然的话,到时候他只给俺们一成或一成多一点,俺们多余的钱不是又闲着?”
“可是...我们家只有六百四啊,还有两百块哪里来?”铭义还是疑惑道。
“这你不用管,我娘肯定有办法,有...”翠儿插话说。
林寡妇见女儿把她的老底子差不多露出来,也就不再隐瞒了,便告诉女婿,那天让他挖出的小盒子里装的都是首饰,说:
“这些首饰是俺用性命保下来的,连翠儿之前都不知道。那天路上遇到土匪,抢了俺好多东西,幸亏俺急中生智,将这些首饰塞进了...咳咳,这才保住了。从那以后,俺一直藏在怀里,任何时候都不离身,直到红石矶人帮俺做了那间茅草屋,这才乘着黑夜里装进木盒子埋到床底下。俺老了,有了女婿,又有了外孙,眼看着你们要做大事做正事,再不拿出来还能带到土里去?你和彰德去兑换金元宝,俺就问得仔细,又叫你挖出箱子,几天后俺就一个人跟渡船也去了那家金店,兑换了二百三十二块大洋。这一年多了你也知道,小店能维持家里的开支吗?不能吧?哪里来钱填补?还不是俺瞒着你两个拿出来贴补嘛。二百三十二块,已经用掉十块了,还有二百二十二块。给你二百块拦圩,还剩二十二块,平时过日子再也不能动这个,留着应急吧。不用最好,等俺兴国结婚的时候,再给他买点什么。呵呵呵”
“知道了吧?我妈对你多好!”翠儿显摆似的说。
丰铭义参与拦圩造田的事很快露出风了。丰铭义还是以前的丰铭义,走路勾着头,见到人怯怯的不知打招呼好还是不打招呼好。可是,以前好像懒得理会他的人,一个个都开了笑颜主动和他打招呼了:
“铭义,这么勾头走路,还想在地上捡财喜吗?”
“捡到了和你分”铭义嘿嘿笑道。
“铭义,这是去哪里呀?”没走几步,又有人打招呼说。
“不去哪里呢,随便转转”铭义答道。
“义伢,忙什么呢,进屋坐坐吧”本家一个大娘说。
“不了,回头给大娘问安吧”
突然被人抬起来,丰铭义迷糊了,怎么一个个突然对他这么热情了?他一时没有想明白,不过,心里和脸上却是高兴了,激动了。
红石矶的生意越来越萧条了。丰铭义家的杂货小店因为位置太偏,一天也没几个人光顾,所以翠儿就想把小店关了。她说,既然已经定了入股,那就做入股的打算。拦圩不仅是挑土,还有很多杂事,反正请人也要给工钱,倒不如铭义顶上去。就算没工钱拿回来,起码也能算人工,以后算账时就可以抵银子。至于翠儿自己,林寡妇也想好了,搬运行的记账会计生病辞了工,正在物色人呢,她读过几年书学过算盘,就去做记账会计吧。翠儿和铭义一说,铭义便吓了一大跳道:
“拿错唱本了吧?你会做会计?”
“没做过就不能学吗?”
“钮这样的吧?人家要现成的会计,不是招会计学徒。再者说了,谁愿意教你呀”
“我娘啊”
“妈妈教你?她会会计嘛”铭义一愣说。
“头小面窄,见不得大客,你真就小瞧我娘了!告诉你,她和我爹结婚前就是个会计,正儿八经的,比记账会计可难多了”
“有这事?”
“知道就好。所以说呀,我肯定能做好搬运行的记账会计”
“可是,人家搬运行还不知道愿不愿意呢”
“这好办”前团长太太插话说:“你彰文大爷是商会会长,商会又管着搬运行,你去找他,保准答应”
“凭什么呀,搬运行那两个老板又不是我亲家”铭义不信。
“凭什么?就凭翠儿是你老婆,是丰家媳妇,丰彰文必须信得过,搬运行的人也必然信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