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21章 白锦不语心自疑(2 / 2)深巷月,井梧桐首页

白锦沉默许久,冷哼了声:“将邪神遗骸给我,随我来。”

我从袖中幻化了李雪狐封存之物给她,跟随进入了枉死城,那日正是一位叫陆久远的大官当值,然这二人似乎私交甚密,轻易地便搜罗了当夜交易中的所有阳寿名额,全予了她,共计三十余年。白锦谢过陆久远,将寿元符引之术写于纸上与封印的阳寿一并交予我。

出城之时,正遇见一群鬼差押解死魂,秘密地往小路驱离,白锦说那边通往恶灵谷。

我也才得知所谓枉死城,为枉死的魂魄聚集的地方,因阳寿未尽,又不得早入轮回,故此会在冥界待上一段时间,等候安排。阳寿尚存者,符合某些条件却可还阳。

但,枉死城暗地里又叫“替死城”,鬼差受了死者的冥俸,又或者因我这样的来人交易,而将枉死名额得来的阳寿予了阳寿已尽之人,相应的那被剥去了名额的自然就会踢出枉死城去。

恶灵谷就是那般来的,越来越多的魂魄因为枉死而不得投胎,却又被鬼吏赶进了那片山谷。其后鬼差推脱找不到魂魄,随便编个由头说被妖怪吃了,跑了,撞了法器魂消魄散之类,封存或注销其人的生死簿。

我极其不愿意相信眼前之事,颤抖不住:“这么说,因为我手中这三十年的阳寿,这十数之人便落得那般的结局?”

白锦冷冷地看着我:“为何纠结于此,到底是亲族重要,还是这无关之人重要?”

“亲族固然重要,但是也不是坑害旁人的凭据。”我求着她,急道:“那我将这三十年的阳寿不要了,还予他们,他们还有救吗?”

白锦冰寒的眼眸映着远去的一行长影:“事已至此,已无法回头。”

我愣愣地,白锦不耐的样子:“若是我告诉你这群是奸淫掳掠,无恶不作之徒,你会不会好受些?”

我没有言语,但显然宽慰了许多,许久白锦叹了口气,顷刻不见。

其实我并没有勇气问出那句话,真的吗?

漫长还回的冥道上,我望着不见微芒的夜幕。

遥远的旧时,好像我……来过这里?

我打量着远远近近的房舍,环步摇身,举目所见除了笼罩在黑夜中的凉影便没有旁的了,为什么我会对这里感到一丝温暖,仿佛曾经那么眷恋此地。

而一路行来,更是只见夜明珠制作的灯盏用来照明,并未见与叶南公子那样的冥灯,岂不奇怪。更是记得,隐隐地那灯光与我的眼睛有了牵引,让我觉着无比温暖。

出冥城之时我交还号牌给戍卫,那登记的鬼差也不理我示于他眼前的冥印,不耐烦地挥手示意我安静,自顾自地附耳听着插屏后的戏曲,闭目沉吟。

许久他眯缝着眼睛比对了号牌时辰有所出入,方欲责问于我,才大骂出脏字,忽地见了我手臂上的冥印,便添了三分敬意,直起身子便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并不知上仙是叶南公子的契人,出言冒犯,还望上仙不要见怪。”

我放下袖子,没说什么便走了,但隐隐地得知叶南公子应于冥界是位大官的样子。

原路返回,离了冥城不过一里地,撞见了早前见过的橘仙,她正与一位银发华美的男神仙说着什么,只见她转眸瞧见了我,不怀好意的模样指我与那神仙看。

我转向加速御剑离去,未料还是被橘仙追上挟了我去。她让那银发的神仙瞧着我,对视了片刻,唯见他眼神深邃,若穹宇浩瀚至极,入神之时恍若身处极夜之地,唯有那双眼睛有着微茫亮影,梦幻迷离。

银发神仙收了术法,我骤然清醒,却只见他笑了笑,摇着头。

橘仙不忿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银发神仙,生气道:“提灯,你是不是瞎了,她这双眼睛难道不好看?”

名唤提灯的神仙笑得温柔:“她的眼睛却是好看,但已不能和我的眼睛共鸣。”

橘仙疑惑着:“为什么?!”

提灯微微弯起嘴角的弧度,一副看透世事的模样:“我要的暖瞳必是没有被旁的灯火迷住的,俨然她已见过更美的,已有了她心中神往的光明。更有旁的子夜灯神看顾于她,并由不得我夺了她的眼睛。”

橘仙恨恨地摔了我在地上,不悦至极:“白费了我通知你来,你那千双眼睛何时能搜集完?”

提灯笑了笑,离身而去,远见三丈外,再十丈,顷刻没了踪影。

橘仙指着我的鼻子,气道:“算你走运!”

忽地她似是感应到了什么,拿不定主意地样子逡巡了几步,摇身离去。我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想起了叶南公子的那盏冥灯,若有所悟。

一径回到府上,人间正是午时的光景,人已是困倦得不行,遂急忙施法将阳寿附于馥湍,便合衣歇下了。

醒来正逢来人传话,说离路引久去别地已回,正等我,遂连忙让阿碧帮我梳洗。

梳了简单的发髻,于一众新衣里挑了件白色的月容锦,于及地的铜镜前照了照,嬷嬷笑着,说这便是满屋生光了。

匆忙赶至,我收了伞,递与门童,轻缓地踱步进去。

只见着书房内,窗前长影,细雨霏霏。

与此同时门童传音,闻听我到了,他即转过身来。

我笑着唤了声:“离哥哥。”

只是那一眼,他怔住了许久。

自然了,这是我催长了面貌之后第一次与他见面,他愣了许久也是正常。

许久,他才恢复了往日的沉静与我说话,同时我将瑶鬓夫人的休书递给他,他接过了,并不太惊讶的样子,似乎他早已料到会如此。

可能只是他没想到会这般不凑巧,我已不复幼童的身貌。

细雨入窗,打湿了窗边的地面。

二人沉默许久,只瞧着那雨水如墨涂染着砖地,一点一点,化作了晨星,化作了云霞,化为了一片水幕。

然而瑶鬓夫人的遗旨他不可违背,终是直说着对不住我,累了我这清白的名声。

“无事的,并不怪你。”

我说着,其实深知他私心里是偏袒霁月的,我怎会没有怪过。

名声什么的,我并不以为意,毕竟红尘碎语,凉言伤人,无论做得多么完满,都是难以避免的。更何况,自当初答应了霁月永不相争,就注定了我会蒙上无法生育的恶言,被俗人议论去,有亏妇德什么的。

即便不是霁月强令我不得告诉离路引真相,我也不会说。

转眸,房间里的茉莉花纯白无比,与黑白主色的书房摆置极为相衬,倒是那紫红得艳丽无方的龙涎花,格格不入得很。

我抬眼看着他笑了笑,他眼中似有躲闪之意。

毕竟,离路引于她或可是良人,于我并非如此,至多算得上相敬如宾,远不是可以白首偕老之人。

那是一月后,李雪狐重伤稍有好转,已能够动身启程。丘壑之地车马行进,虽是弃妇,益原全境却无不挥泪送别,毕竟于此地救人无数,更不提嫁来之时传与当地农耕牧渔先进的经验,富庶了一方百姓。

又是如五年之前遥迢而去,于崇山峻岭之间艰难迁徙,即是不赶路,便走得慢些,也不会太劳碌众家仆。一路经冬历雪,半年后才抵达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