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会出事情的。

因为她是个好姑娘不是吗？

只有恶人才会遭报应的，她不会。

不会的。

“不会的…”

山顶的风格外冷，玉姒呆呆地站在破败的山寨前，一地的尸体，前方的晏顺和楚央各搭着伞背对着她，一具具尸体被堆放在一起。

地上是血与雨积成的河。

而那更前方，一个担架上，正静静的躺着一位瞑目的少女。

她的手落下了担架，被人抬起来后，在空中一晃一晃的，好像是活着的。

她身上搭着一件外套，将她裹得紧紧的，而脸上是祥和的表情。

可是她浑身是血啊。

还在跟雨水一样流着。

怎么可能呢？

“怎么可能呢？”

曹恢看见了，心道不好，一低头，玉姒已经冲了过去。

她拨开了挡在路上的所有人，从晏顺和楚央之间跑过去，从尸体堆上踩过去。

她浑身发冷，晕晕乎乎的却比任何人都清醒。

她听见晏顺喊她小玉，听见楚央喊拦着她，听见曹恢追回来的脚步声。

可是…王薇，她怎么会…

她飞扑般过去一把抓住了王薇的手，她拉着她，说：“你们放下她！放下她啊！”

眼前的少女好像只是睡着了，仿佛下一秒就会醒来，她紧紧的握住她的手，怎么唤她的名字也唤不醒来她。

“王薇，你醒来啊…你跟我说说话，你怎么能睡到这个时候呢？”

担架停了下来，玉姒站在王薇身旁，红着眼睛地看着她，声音哽咽。

“起来好不好…不要睡了…我们不是，还要去送你表哥吗？”

“他就在这儿，离你好近…王薇？”

“你不是要吃红烧肉吗？我们回去，我给你端来好不好？”

她的眼泪和着雨水，浸透了衣衫，落在王薇的手上。

从来没这么冷过。

她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为什么？

玉姒攥紧了她的手，她的身体好冷，像块冰。

人怎么会像冰呢？怎么不会呢。

周遭很安静，玉姒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块石头，再也挪动不了，思考不了。

他们为什么要杀死王薇？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一双手将玉姒拉了过去，她像只牵线傀儡，木然的抬起头看上去，小小的喊了一声：“师父，王薇她…”

“好孩子，”秦识眸色沉沉的，带着叹息，将她的脑袋摸着，“你尽力了…”

再也忍不住，玉姒抓住他的衣襟，将脸埋在他的怀里，嚎啕大哭。

晏顺他们站在咫尺，沉默着好久，末了也只能闭上眼叹息一口。

谁能想到，王薇竟会被抓到土龙寨，谁也没料到，这个平日里最过吵闹的女孩，往后便再也不能相见。

这一面，却是永别。

收拾了残局，土龙寨也走到了尽头。

接下来的几日，便是由楚央带兵清除小山寨与残匪，晏顺陪着玉姒在府里，而王薇的遗体也连夜收拾干净送回了她家。

前些日的雨停了，树枝梢头滴落着雨水，空气清新自然，天空是一派的蓝。

晏顺坐在园子里的桌前，前面玉姒蹲在小湖边，旁边是曹恢在陪她钓鱼，一边儿绞尽脑汁的跟她说别的话题，尽量不提一切跟王薇沾边儿的。

“这跟亲手杀人不一样，她好不容易有了朋友，王薇对她什么态度，我们也有目共睹，两人关系太好，此事一出，恐怕对她影响久远。”

这是晏顺那日回来后的原话，他倒不是担心玉姒想不开，就怕她因此事性情大变。

本来小玉就和别的孩子相差很多，一但有什么大刺激，说不定会走上极端。

为此，他还让人把关起来的一只眼与燕翠姑悄悄处理了，就怕玉姒趁人不备，抽了刀就过去砍。

泄气是一回事，变得嗜血无情又是另一回事。

晏顺怕的就是后者。

正如秦识所说，玉姒是个好孩子，本性不坏，只是外表冷了点儿。

他想替她保留这些单纯美好，更不希望她的未来变得和自己一样。

看着玉姒蹲下弓起来的背，晏顺叹了一口气，说实话，他也不是太会哄玉姒，这件事之后几乎都是曹恢和秦识在顾她。

就连楚央偶尔回来遇上了，也会不深不浅的安慰几句。

曹恢看了一眼玉姒空冷冷的眼睛，眼珠转了转，问：“玉姒小姐，秋天快到，您喜欢吃什么水果？”

“橘子。”

玉姒抱着膝盖，盯着水面的鱼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讪讪一笑，继续引着话题：“那您喜欢吃什么菜？”

“……”

玉姒眼睛突然就红了，看了他一眼，冷漠的站起来，拒人于千里之外，转身就走。

“玉姒，我想吃红烧肉…”

耳边徘徊着王薇最后所说的话，玉姒低着目光，走过去坐在晏顺对面。

他轻轻的看着她，语气放的温和了些：“怎么了？是不是觉得不好玩儿？我让人给你找书如何？”

玉姒双手握在一起，过了好久，才酸楚着喉咙，哑声答了六个字：

“我想吃红烧肉。”